引音尘托着腮,笑着看他。
那种笑是很瘆人的,就好像一个人在黑夜里走着无光的道路上,不可控地想着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人快速追着你那样的害怕。
“吃饭吧。”他嘴里吐出了这句话。
接着,他又说:“吃完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江青曲心想:“不去的话,要是钟欲河被整死了,我也回不去,你大爷的,这下只能跟着去了。”
江青曲扒着饭,把心里的怨气都发泄在饭里。
“死东西!我吃死你!混蛋!混账!早点去死吧!”他心里这么想。
“小朋友。”引音尘低声说。
“不要光吃饭,来,吃点菜。”他给江青曲的碗里夹了块肉。
江青曲没有言语,仍低头吃饭,他只想快点去那个地方。
“你被吓到了?”引音尘看他这副模样,以为是被吓到了,连忙拿出手帕放在旁边,要是哭了就给他擦眼泪。
直到吃完了饭,那条手帕也没有用上。
只有他们两个人,走在路上,今晚的月亮被云挡住,隔着一层云,朦胧透出一点光,引音尘一手提着灯笼,一手牵着江青曲的手。
路上,他突然问江青曲:“多大啦?”
他没看向江青曲,于是江青曲悄悄白了他一眼:“十四岁。”
引音尘看着手中的灯笼,突然笑了一声,说:“我很久没有这么和人一起走了。”
接着,他又说:“再过一年,你家人就得给你束发了,再过六年,你就可以娶心爱的人了。”
“我没有家人。”江青曲说。
引音尘脚步停住了,转头看向他,过了几秒,他转过头来,说:“你师傅会给你束发的。”
想了想,他再次开口:“我以前也是这样的。”
“我们聊聊天吧。”或许是路还很长,引音尘突然这么说。
江青曲嗯了一声,引音尘找了个话题,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对你说那些话吗?而且是那样的态度。”
江青曲说:“压抑。”
引音尘笑了声,好奇地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江青曲是这么回答的:“一个没有人在意,嫉妒了另一个人几年的人,突然有机会能告诉大家,这个人也不是看上去那么好,于是立马你觉得这样的人,压不压抑?”
引音尘听完,过了几秒才说话:“压抑。”
又走了一段路,这段时间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引音尘笃地停下了脚步,江青曲转头看他,他又立马走起来。
“你有些地方很像以前的我。”不久,引音尘这么说。
“你很压抑吧,或者说,你有过一段很压抑的时间,并且那段时间很久。”他提着眼前的灯笼,灯光照着他们两个人,仿佛这么宽阔的世界里,只有这点光了。
江青曲问:“你怎么这么肯定?”
引音尘看着眼前的路,却又不像在看眼前的路上,他说:“很久以前,有一个人,也是这么跟我说的,我觉得你跟他有一点像,都有点傻。”
引音尘问他:“你为什么跟来?明明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却还要跟来。而且,还有可能遇到危险,不仅仅是因为那个原因吧?”
江青曲踢了块石子,说:“我不是很想,让一个对我很好的人,一个人去面对困难。”
如果这个人很坏,那他就陪他去承受惩罚。
如果这个人很好,那他就配他一起面对困难。
他开始算起自己来到这里的时间,惊讶的发现,自己已经来到这里快一年了。
他感觉头上被人抚摸着,抬头看,是引音尘。
霎时间,好像两个人的心隔着的墙破开了一个洞。
突然间下起了雨,雨点噼里啪啦地响着,引音尘急忙带他躲到了屋檐下躲雨。
也就是在这时,江青曲注意到他的眼湿了。
引音尘拿出了之前放在桌上的那条手帕,说了句新的,接着就为他擦去头发上的雨珠。
他给江青曲擦着头发,江青曲说:“你哭了吗?”
引音尘一手给他擦着头发,一手给他抖衣服,淡淡说:“没有,雨打在眼里了。”
他那双眼就像是一块玉石,坠入了浩瀚的海,波澜壮阔的海洋在那块玉石上翻转。
泪水就像海洋一样,一次又一次涌来。
他蹲下了身,抱着自己的身体,呆呆地看着雨。
数不清的雨滴,数不清流了多少次的泪。
可能从前有好几次,有一个少年,也是这样蹲着,也是这样抱着自己,看着雨,流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