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指挥使梁栋皂靴碾过冰层下凝结的血痂,玄铁官靴底暗藏的狼牙钉在青石表面刮擦出令人牙酸的锐响,恰似绣春刀出鞘的前奏。
跪在最前的疤面汉子右臂缠着麻布,渗出脓血。在雪地浸出工部硝石特有的幽蓝痕迹——正是三日前被橘猫丹枢抓破的伤口,沾上了他藏在皮甲下的火药囊。
"你们这三个蠢材。"梁栋刀鞘跳起疤面汉子右臂,"擅闯道观,打草惊蛇——"
山风忽掀起瘦高个的箭袖,玄铁弩箭的鹰纹在雪地映出森冷寒光。
梁栋蟒纹披风振起的刹那,三支弩箭已钉入冰崖。
"指挥使明鉴!"疤面客膝行半步,额头重重磕在冰碴上,眉骨旧伤崩裂的血珠冻成冰棱,"崔国舅得漕帮助力甚多,每逢两月漕帮必送药材......."
"上青山观?"梁栋冷笑截断话头,绣春刀忽指青山观方向。
风雪撕开的云雾间,丹房暖黄灯火勾勒出成随云清瘦侧影,那人正用玉杵捣着药草,腕间平安绳的茱萸籽随动作轻晃,穗尾凤尾结在窗纸投下朱雀展翅的淡影。
二十丈外的老松后,青山观主麈尾银丝卷着青瓷盏,盏中雪水正映出梁栋腰间玉牌的裂痕。
成随云的咳嗽声顺风飘来,混着药杵撞击铜臼的脆响,竟暗合更漏子丑相交的韵律。
"滚去洛水盯着漕船。"梁栋刀鞘重重磕在疤面客太阳穴,金线飞鱼没入阴影,"再碰观中半片草叶......"蟒纹披风扫过矮胖汉子缠着麻布的手,"便拿你们的爪子试药。"
三人踉跄消失在雪幕时,丹房窗棂忽开。成随云张开了修长的手,苍白指节间捏着的茯苓糕腾起——正是灶房刘婶专门做来喂猫儿的。
橘猫丹枢跃上经案,啃食的糕屑落在《漕运通志》残卷上。
向北坡的血渍被新雪掩埋,唯余冰崖上三支弩箭嗡嗡震颤,箭身暗槽里残留的乌黑药渍。
锦衣卫指挥使梁栋独立风雪,望着观中那点暖黄灯火,蟒纹披风在朔风中猎猎作响。
错金螭首刀忽然在鞘中嗡鸣,刀柄缠着的朱绸如泣血幡般卷起千堆雪沫。
山风忽地凝滞,古松枝头积雪簌簌而落,暗卫首领玄麟倒悬的身影如蝙蝠栖枝,玄铁面具下传来闷笑:"梁大人倒是慈悲,这三条废犬的爪子...还能替陛下试药呢?"
刀锋破空声撕开雪幕,七星阵在青石板上迸出幽蓝火星。
梁栋左腕金丝护甲擦过玄铁面具,带起一串刺耳鸣啸:"玄大人夜半赏雪,倒是好兴致。不如说说,暗卫的马蹄印怎会留在洛水的官道上"?
暮雪被刀光劈成漫天银屑,玄麟铁链忽如毒蛟出海,链头鹰爪钩擦着梁栋耳际掠过,在冰壁上凿出三寸深孔。
迸溅的冰碴中,绣春刀自下而上斜撩,刹那迸出三尺火星,照亮二人眉间跳动的青筋。
"锵——"
刀链相撞的轰鸣惊起寒鸦,古松积雪轰然坠落。梁栋足踏北斗步,绣春刀擦着玄麟腰侧掠过,在麒麟服上犁出半尺裂口。
玄麟铁链缠住松枝借力回旋,链头鹰爪钩直取梁栋双目,却在距眼睫半寸处被刀鞘截住。
玄麟靴跟震地,鎏金令牌破雪而出。
梁栋刀鞘斜挑,令牌钉入冰壁时嗡鸣不绝——"代天巡狩"四字映着雪光,竟是太子监国后特赐的调兵铁契。
冰壁裂隙随令牌震颤蔓延,露出其下暗藏的北斗七星刻痕,正是锦衣卫布防青山的十六处要道。
"辰时三刻,禁军已出凤都。"
玄麟铁链绞住古松,腾空避开横扫的刀芒。玄铁面具擦着刀锋掠过,金铁相撞的火星照亮两人眉间跳动的青筋:"兵部十二道加急文书此刻正在路上,梁大人要抗旨?"
梁栋瞳孔映着如林枪戟,刀势却愈发凌厉,绣春刀旋出满月弧光,竟在雪地劈出丈许沟壑。
玄麟甩袖掷出染血密报,正是三日前疤面汉子等人擅入青山观的密报的,赫然添着洪景帝的朱批,笔锋凌厉能显现出陛下的震怒。
铁链忽化游蛇缠住梁栋右腕,玄麟靴尖已抵其喉:"洛水的漕船若不见锦衣卫旌旗......"
"梁指挥使,还是请吧!这青山观的雪水煎茶,殿下说要亲自尝尝!”
在五十里外已起闷雷般的蹄声,道路震颤如地龙翻身。三千禁军的玄甲在雪幕中连成黑潮,为首的参将高举鎏金虎符,正一路奔袭而来!
绣春刀突然归鞘,梁栋蟒纹披风上的飞鱼沾满雪沫。
梁栋独立雪原,望着山道上蜿蜒至洛水的车痕,绣春刀柄朱绸骤然绷断——十年来他亲手系上的凤尾结,终究未能护住这道山间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