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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星铁乙女】卡卡瓦的极光与不落幕的幻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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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啊,卡卡瓦夏。他看来时还有些惶然,想必不知我思绪百转千回,复杂得堪比幽囚狱。但我也无意去解释,只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教他识字,领他去学宫读书,那里的老师很喜欢他。云上五骁偶尔和我小酌一杯,聊到愈发迫近的战局,转头又笑开:罗浮上如今自是太平,只当心别被什么美丽狐仙将钱骗了去!

我不知这话在宽慰卡卡瓦夏,或是宽慰我,总之白珩举着我的枕头砸了好几下景元。鲜活,明亮,生机勃勃,就像她驾驶星槎冲向倏忽的前一刻。原来死亡降临得如此轻易。恍惚间,我听见什么碎掉的声音。卡卡瓦夏松开我的衣角,拿着我多年前那个时空坐标系的半成品,消失在被琢磨不定的力量所撕开的裂隙。

他就这样走了么?直至过了大半年,我才后知后觉品出些针扎似的痛楚,意识到:他什么都没带走。就这样,他依然要独自一人面对那些生离死别,难以忍受的痛苦,以及孤独的颠沛流离。战后重建也是很麻烦的事,种种纷乱思绪之下,我将自己浸泡在工作中。

长生种的寿命漫长,做事都以年计数,可不同种族之间也是有差别的。当我终于从逃避似的心态回过神来时,白珩已经定做了一艘好星槎,并辞去了天舶司的职务。我知道,她快死了。狐人的寿命本就只有短暂的三百年,向往自由的无名客,应该死在这片寰宇。

这艘星槎是应星趁还阳时候打的,他死的最早,魂魄被收入十王司继续任职,也不知何日就要归西。白珩的外表依旧年轻,她抬手抚过船身,最后给了我一个拥抱,在耳边低语:别哭,我会在旧友的船上死去。

死亡是一场久别重逢,就像一滴水融入另一滴水。到了黄昏时分的岔路口,人们挥手作别,又在下一个交汇处相遇。所以丹枫蜕生时,我没有哭,目送晶莹剔透的卵壳将他包裹,又捡起一片掉落在脚边的枫叶。

生时有尽,哪怕仙舟天人亦如此。镜流来看我,递来的依然是多年前那种糕点,但却不是白珩制成,再由她冻出来的了。她钻研了狐人无名客留下的食谱百余年,练出一手颇上佳的好厨艺,也只寥寥数人知晓。

她和我聊起应星,此人死后入了十王,我接替他工造司百冶的位置,继续为云骑研发各式武器。我算了一算,而今也堪过六百余年了。但哪怕是短生种,他依然可以靠偃偶活着,所以当我知晓他准备辞去职位游历四方,几乎激起了我心中这数百年来最大的波澜。

匠人依然年轻,和白珩一样。长生种是很难通过外貌界定年龄的,有时故人辞世之前,还恍惚十来岁把臂同游,天光疏漏满庭芳。应星说他收到了一封信,信封里只有一簇油光水滑的猫毛,他还教我别哭,会定时将星核的各项数据寄回罗浮的。而我没有回答他。

我早就不会再哭了。行至如今,谈起往日所行无愧无悔,已是最圆满结局。我们本就是世人眼中性情古怪的异类,这样轻描淡写的散场,总好过那所谓‘有情皆孽,无人不冤’的结局。所以我放他走了,短生种的灵魂在偃偶和金人的躯壳中苟延残喘太久,精神承受不起这样的消磨。魔阴身和堕入虚无,哪个可怕?

我无暇去想这些,因为丹枫的转世破壳了。新生的龙尊睁开眼,瞧见的是我的面容,我抹掉眼泪、放任它汇入波月古海,这潮汐中不知有多少滴。我扬起一个笑,温声恭贺此世饮月君的新生。人总要向前看的。

他说,他叫丹恒。我说好,丹恒。如日之升,如月之恒,是个好名字。我从不提起丹枫的过往,他也就不过问,所以云华找到我,并不觉有什么意外。她和她的学生丹朱,都太天真、太赤忱,我留心多照顾了三两分,又叮嘱她们警惕龙师。不出所料,龙师找上了她,满口家国大义、为罗浮计。我听得话,心下只觉好笑。前两日景元寻我小酌一杯,疲累可是明白的。

镜流的年岁已太大,为不堕魔阴而自限,白发大猫挑起了整个罗浮的重担。我思及此,不住叹了口气,询问云华:他等意欲何为?此持明便一五一十的同我说了,她会一种秘术,能唤起同族转世蜕生前的记忆。

话到这就懂了。我拍了拍丹朱的头顶,动作轻柔,教她不要担心此事,交由我来处理。然而。世事总不遂人愿,这次的问题竟出现在龙尊本身上——说来倒也很简单:丹恒对我表示,他愿接受前代龙尊的记忆。

我说,我从未将你视作丹枫。他说自己明白,但还是想知道曾经的他如何看我。好吧,将计就计。丹恒一陷入沉睡,就有龙师迫不及待状告云华,景元潜心钓鱼多日,最终将其一网打尽。我说用网捕持明,倒也合适,丹朱没听懂我的冷幽默,低头小口抿鳞渊春。

云华此番立下大功,暂代持明族中事物,风头一时无两,倒也没人敢坑害她和丹朱了。我和阮·梅潜心研究了半年的持明子嗣问题,最终得出结论:还是得找虫皇残骸来解决问题。塔伊兹育罗斯,「繁育」的星神,多少年前的寰宇蝗灾,就是因祂的命途引起的。

我和丹恒踏上寻找残骸的旅途,一男一女,结伴星间远行,居然要找的是虫子尸体——哪怕祂本质上是星神。听来实在不美,但我等都是务实主义者,哪有消息就往哪钻,倒也没抱太大希望。但这次抵达传闻中的荒星时,博识学会的成员们看起来已愤恨万分了。

我问:怎么了?天才的身份在学者之间的影响力还是不小的,一见是我,面色倒好了些,主动出言解释起来:可恶的埃维金人!果然如传言一般,是天生的骗子、小偷,交际花!他骗我们茨冈尼亚的黄沙里有沙皇的残骸,足可以撑得起作为最新的能源材料使用!

而我愣在原地,在某个瞬间几乎濒死,旧日的子弹击穿眉心。茨冈尼亚。这个名词证实了我不敢验证的猜想,也带来了本琥珀纪学者的最高荣誉,天才的冠冕上又多出一颗闪闪发光的宝石。比思维更快的是我的身体,我在公司的代表到来之前,带走了那个奴隶。

熟悉的脸,熟悉的眼睛,卡卡瓦夏狼狈不堪地躲开我的目光,比几百年前尤甚。也许对他而言,这只不过是他在几年里断断续续做的一场美梦,我却实打实跨越了近八百年的光阴。死亡不再带来恐惧,唯有生命的终结,才能令我与离去的故人久别重逢。因此我也从未想过,会以这样一种形式,再见到养过的孩子。

他看起来狼狈极了,又很局促,扭过头不敢看我的眼睛。他的声音很小,带着厌恶的自暴自弃:我杀了三十五个人……为了活着,我已经不是您记忆里曾经那个卡卡瓦夏了。我捏住他的下巴,力道不重,他下意识顺着抬起头来。我端详那双经年未变的眼睛,慨叹般,语调抑扬顿挫:仙舟猎杀丰饶孽物多年,用的理由也只自保而已,不如何冠冕堂皇。渴望活着,就是最大的借口,它是文明的遮羞布,卑劣者的保命符。

卡卡瓦夏可能从没见过我这副模样,十足十心狠手脏的政客——这些年,我可帮景元干了不少事。这话颠倒黑白、是非不分,没读过几年书的他想是本能觉得不对,却甚至无从开口反驳。丹恒捂着额头不忍直视我,倒也没开口纠正,随我诱拐埃维金小年轻去了。

结果当然是我这千年的狐狸仗着阅历胜之不武,搁他面前唱了好一通歪理邪说的聊斋,比地衡司新查获的幻戏还离谱。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政治嘛,有时候就是比现实还魔幻主义的东西。想来翡翠女士比卡卡瓦夏更懂这个道理,仙舟人不干无理的事,我给她倒了今岁的鳞渊春,流露出请她上座详谈一番的意图。

公司战略投资部的总监知晓我这么多年汲汲营营精疲力竭,话便问得直白:您与他有何渊源?我手背幻觉般有冰冷鳞片擦过的触感,随即响起的是毒蛇吐信的嘶嘶声,微笑与那双眼睛对望。我说:无需追溯我等之间过往,他本身的价值就很足够了,难道不是吗?

翡翠面上终于露出一点惊愕,我猜是演的,她基石的效果正是倾听他人心声。倾听,一个多么委婉且百转千回的用词,直白点来说……应该是思想实时同声传译器。但我不在乎,也不必在乎。钻石不会放过这样一块璞玉的,更何况,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场加码。

当别人说你有武器时,哪怕不用,你手里最好是真的有。我没来得及教会卡卡瓦夏这点,不过现在也不算太迟,旁人的指指点点被他辉煌的业绩淹没。短生种好像与生俱来就进步的要比长生种快——只要他们有足够的天赋和不得不面对的事物,应星和卡卡瓦夏皆是如此。但哪怕是这样,比起足够善良热忱的叶琳娜和希望治愈他人思想的维里塔斯,在翡翠略带无奈的叹息之中,我依然不觉得砂金乐于赌命有什么不对。

一个人的经历会奠定他的生存规则。轻视生命向来是极重的罪名,因为没有什么比自己更崇高,但就连当初的我——我所改进的武器,也只是最大降低了云骑的伤亡率。我无意阻拦谁的死亡。诸位将士身后,万家灯火飘摇,不能退,不敢退。丹恒这次终于忍不住指责我诡辩,我眼风扫过他:你放下化龙妙法再说。

他被我堵的哑口无言,心下知晓,人到绝境也确实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而砂金——卡卡瓦夏,此人一路走来,也是颠沛流离,习惯了在刀锋之间游刃有余。

没有永恒的安逸,唯有无休止的纷争。他在命运编织的网中沉浮不定,我生于仙舟,总仰望这遍布血与火的天空。在这样的随波逐流中,我们想,开拓的旅程也许会带来不一样的结果,接受了星穹列车的邀请。

当我踏入匹诺康尼——

那双含笑的、瑰丽的,属于埃维金的粉紫眼眸便盯紧了我,而我一只胳膊被因收到巨额信用点兴奋的灰毛小浣熊抱住,另一只手还掏出自己的手机艰难打字。

:丹恒,这可太热闹了。

:到时发生什么事,我想都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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