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汝萤的双脚踩在地上时,还觉着昏昏然像踩在云上一样,自然顾不上骂他。等不再觉着头昏眼花,抬头才看清这是到了长公主府。
申鹤余先一步跳下车马上前叩门。
门仆闻声开门,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上身青蓝色圆领袍,脚蹬着双干净的乌皮靴,一看便知并非寻常百姓。
“郎君可有拜帖?”
申鹤余侧了侧身,向身后支靠在马车旁的李汝萤一指。
“她便是我的拜帖。”
这话不知怎的,叫李汝萤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她不敢耽搁,忙取出袖中的鱼符举向了那门仆。
门仆饶是不看这鱼符,也识出了眼前的李汝萤,连忙请她进去,又忙去寻李漪。
申鹤余跟在李汝萤的身后堂而皇之的来到了长公主府的后院。
那边李漪也很快赶了过来。
李汝萤蹙着眉头,忙问李漪:“姑母,青青回来了么?”
李漪摇头,指了一名正低垂着脑袋直哆嗦的小厮上前来。
小厮声音颤抖,扑通跪在李汝萤面前:“奴该死,怪奴失察,才不防被人从黑打了闷棍,醒来时瑞狮便不见了踪迹,奴该死……奴该死……”
小厮一边告罪一边将脑袋磕在地上砰砰响。
申鹤余忙拽住他,急道:“你磕头也无用,还是好好想想具体在何处遭了人暗算,瑞狮那时又身在何处才是!”
小厮用袖口擦擦鼻涕泪水,引着几人来到了一棵梧桐树下。
“公主您知晓的,瑞狮白日里总是困倦,今日也似往常般栖宿在此。奴那时便也就站在这儿。”
申鹤余忽扣起手指吹了声口哨,一只鹞鹰瞬间收翅落在了他平伸出的胳膊上。
申鹤余道:“三竿,闻一闻这附近的气味。”
三竿霎时在几人面前穿梭打转,随后振翅向着牡丹盛放的墙侧飞去,而后一头扎进了牡丹花丛中。
一旁的管事连忙追过去:“哎呦,这可是长公主最爱的花,这鹰真是……快出来!”
李漪却喊住了他,说了句“无妨”,而后率先跟着三竿拨开了花团锦簇的牡丹花。
花木拨开后,赫然显露出一个硕大的狗洞,而花泥中深深浅浅的脚印又夹杂着一道重物拖拽后留下的拖痕。
“这……”
管事惊愕不已,忙跪下告罪,“小人失察,还请长公主责罚。”
这些牡丹是李漪的挚爱,除却有花农前来悉心照料,否则绝不会有人敢搜翻这牡丹后面的墙。下人们自然也就没能发觉在这大团的芬芳背后,还有这样大的一个狗洞。
李漪哪顾得上责罚,摆了摆手,令李汝萤也跟了过来。
李汝萤矮下身看着这洞,再看着脚下这些交错的痕迹,心中便觉着青青多半便是被人从此处趁机给偷了出去。
可这墙内虽有踩过花泥留下的脚印,墙外的却早就被清理干净了。
也许还有些没留神的清理干净的?
李汝萤当即便缩缩手脚从狗洞里探出了身子。
她才从中探出头,却见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双沾了些尘泥的乌皮靴。
她抬头看向对她伸出手的“田铁柱”,一时有些语塞。
倒是忘了这家伙会翻墙了。
她就着他伸出的手钻了出来,道了声谢后,指了指他肩上停着的鹰。
“它是不是闻得出青青的味道?”
申鹤余点头,将她拉起,而后吹了声口哨。原本停靠长公主府外的马霎时间拉着车舆奔驰过来。
他解下这马上的枷锁缰绳,骤然跨坐上马,而后向站于马下的李汝萤伸出了手。
“公主,上来吧。”
李汝萤踩着脚蹬也跨坐在马上,心中一时又生起了疑窦。
这马车分明是阿回所有,怎就被这田铁柱的一声口哨就给唤了来。
难不成这田铁柱除了做林绍、崔十九的伴读外,私下里还又去做马夫?
不待李汝萤多想,身下的马儿便追随着三竿的飞动疾驰起来。
眼看着身前的金枝玉叶在马上摇摇欲坠,申鹤余忙扶了扶她,又将胳膊向她身前靠了靠。
“缰绳粗砺,烦请公主抓紧我的手臂。”
他可不是怜香惜玉,而是怕这金枝玉叶在自己马上坠马,反叫他挨了天子的罚。
李汝萤却略过这手臂,兀自抓紧了眼前的缰绳。
驭马而已,便是策马射箭又有何难。
此时李汝萤的目光紧锁在三竿身上,挽持缰绳道:“铁柱兄这鹰竟比宫苑内专供阿耶狩猎的鹰犬还要敏捷些。”
申鹤余一滞,语气尽量平和道:“我名祜,字鹤余。”
因他在族中排行十六,朔安人提起他大多唤他十六郎,除非亲近者便不知他的名与字,告诉这公主也无妨。
至于姓氏,便就叫她当他姓田罢,也省得给家中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