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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逢亲自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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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隽青倏地抬眼望过去,神情似笑非笑:“什么叫作‘又多了一位大小姐’?府里除了月儿以外,再没有别的大小姐。你最好认清楚自己伺候的主子是谁。”

“表少爷!是我多嘴,我不该……我,我该罚!”

响亮的巴掌声回荡在院落,那下人毫不犹豫地掌掴起自己的脸。没打几下,脸已经肿成猪头。然而周隽青不喊停,他手上动作就不敢停。

周世子一眼没看,懒懒地打完哈欠后皱眉制止:“好难看。你滚吧。”

下人是真真切切地惧怕。表少爷的性子和夫人像,外表和善,内里傲慢。

卢夫人如今已收敛许多,早些年的手段……那才真是吓人。仅他知道的便有曾下令活活打死过府上贪墨的账房先生这一桩。虽说是账房犯错在先,但一不过堂,二不上报官府,就那样活活打死……下人每每想起,总免不了心惊胆寒。

他如何作想,周隽青半点不在意。周家人总是如此,只对放在眼里的人认真对待,可若不曾放在眼里……那即便横死在眼前,也不过是多看几眼。

打发走下人,周隽青本想去给许久未见的小表妹赔个不是。只是走近了瞧见卢月臻的闺房紧闭,问了婢女才知,原来小表妹贪睡至今,仍未起床。

表妹没起床,小姑在挑绣样,姑父又在太守衙门办公。至于便宜表妹……听说平日里最喜钻研厨艺,这会儿又进了厨房煲汤。周隽青和她不熟,当然,也没有什么想要相熟的想法。

周隽青正苦恼找不着人解闷时,乔莹端着一盅热汤,悄无声息靠近。

“表哥?”乔莹轻轻唤他一声,话说得极为体贴:“天冷,不如喝点汤暖暖身子?我亲手炖的鸽子汤,按王大夫的方子,多放了阿胶和枸杞。已经差人给干娘和月儿妹妹送过去,就差表哥你了。”

她走路没声响,就这样突然到了面前,把周隽青吓了一跳。短暂愣神过后,周隽青端详乔莹几眼,觉得奇怪。

以他的耳力,哪怕再怎么走神发呆,也不至于听不见旁人走路的声响,何况对方还是个不会轻功的弱女子。

算了,许是赶路太累,弄得心烦,一时没注意而已。周隽青揉揉眉心,并未多想。

他道过谢,转头吩咐下人先把鸽子汤端回房。他没什么心情和乔莹说话,随口寒暄几句,就匆忙回房换了身不太惹眼的衣裳。

至于那盅鸽子汤……瞧着太过寡淡无味,周隽青没兴趣吃。

他出府闲逛,苏州城如往年一般,没多少变化。乐坊的琴声笛声混着临近茶楼的说书声,街上处处是小贩的吆喝叫卖,偶尔夹杂几句西域行商口中叽哩呱啦的讨价还价。

怪的是,他闲逛时发现府外要比府内暖和不少。唔,小姑真该来外头看看,老闷在府里可没意思。

后来在路上多瞧了几眼茶楼,被店小二连拉带拽地忽悠进去。实际是小二看周隽青面熟,记起他是卢太守内侄,且素来出手阔绰。做生意的,哪里肯放过宰肥羊的机会。

周隽青不计较这个。他淡定坐下,点了一壶好茶,听大堂里的说书先生讲时兴话本。待到喝完半壶茶,周隽青起身离开,心情很好地遂了小二的愿,撂下一锭沉甸甸的雪花银充作茶钱。

卢月臻睡到午时三刻才悠悠转醒,醒来第一件事便是询问自家表哥是否回来。得到肯定答复后,她匆匆梳洗,急不可耐地跑去找周隽青。

周隽青如往常般哄着她,见她无精打采,以为是刚睡醒没精神。略作思索,从背后拿出一盒八宝糕,如他所料,卢月臻看见糕点后欢欢喜喜得很。

“一品斋这个月的八宝糕不是已经供完了?表哥,你如何买到的?”小姑娘虽然嘴上忙着吃糕点,但一点不闲,边吃边问。

周隽青摸摸她的头,目光柔和:“用不着买。听说我回了苏州,一品斋马上差人送了好几十盒八宝糕过来。都给你吃,好不好?”

“哇!”卢月臻睁大眼睛,感动不已,“我这个月的八宝糕刚刚吃完,谢谢表哥忍痛割爱!”

苏州一品斋的珍品八宝糕,每月只出七十盒。这七十盒糕点拿钱买不到,只供给苏州的达官显贵。卢府上下,只卢太守卢夫人与卢月臻有资格享用,而他们三人加起来,每月也仅能拿到二十盒。

乔莹虽是卢夫人的干女儿,但一品斋对于苏州的达官显贵究竟是哪些人,心中有数得很。是以,自乔莹进府至今,一品斋还未给卢府添送过八宝糕。

周隽青则不可相提并论。小世子虽非苏州的达官显贵,却是京城的皇亲国戚。不仅是小世子,更是国舅爷。一品斋不敢怠慢,更不敢得罪。

卢月臻吃着糕点,起初倒挺高兴,但没过多久就垂头丧气起来。

“怎么了?为什么不开心?”周隽青大为困惑。

耳边是卢月臻忧心忡忡问道:“府里的大家都说,现在娘亲最喜欢阿莹姐姐……表哥,这是真的吗?娘亲以后,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周隽青微微愣神,他没想到小表妹会为这种绝无可能的事情烦忧。更没想到卢府竟有这样口无遮拦、不懂规矩的下人。

他颇感好笑,又怕笑出声来惹恼小表妹,只能憋着笑开解她:“哪个下人敢说这种话?你要是再听见,就把他们通通赶出府。好啦好啦,月儿你不用多想 ,乔莹跟你怎么可能一样呢?你吃的八宝糕,是一品斋每月只供七十盒的珍品,乔莹能吃到吗?你穿的明光罗锦,是西夜富商送给姑父的礼物,乔莹能穿吗?”

讲这些时,周隽青的神情漫不经心。

“亲疏有别,尊卑有别,你才是小姑唯一的亲女儿。至于乔莹?外人而已。若她当真惹你不快,你就挑个空闲时候,去小姑面前哭一场。我保证,不出一个时辰,她肯定从府里消失。”

要何等傲慢,才能说出此等言论?然而周隽青丝毫不觉有问题。对着外人,他既傲慢又冷漠,这是周世子行走江湖两年仍改不掉的致命毛病。

从前,康国公教他“为自身为周家谋前途”,周宛君教他“权势之益”,于是教来教去,周隽青长成与至亲相似之人。

乃至于他用来开解卢月臻的话都带着周家人一脉相承的傲慢。

“这样低微的人,没资格和你比。还是笑一笑吧,开心些……嗯?”话音戛然而止,周隽青面上忽露惊疑。

小表妹是何时睡着的?

原来卢月臻之所以不吵不闹地听着,是因为不知何时起,她呼呼大睡过去。虽然睡着,但她左手还握着半块八宝糕,嘴边亦留有糕点残渣。

吃着东西都能睡着?周隽青哭笑不得。

婢女将卢月臻扶回屋后,周隽青要来几本话本,全为打发时间。眼下正值午时末,没过多久,卢太守赶回府。

这位面相威严,声望颇高的长辈对待同僚与属下皆是正言厉色,但对待亲眷倒十分宽和。刚见面,卢太守连饭都顾不得吃,一个劲地追问周隽青这些时日过得如何,嘘寒问暖程度不比卢夫人差。

周隽青讲一些,瞒一些。许多事并不适合讲出来,譬如在黑店里和店掌柜打起来,譬如莽山的一连串奇遇。他不愿惹来卢太守担忧,更因为卢太守和卢夫人迥然不同。

周家人对道士普遍较有好感。卢夫人喜欢到道观敬香祈愿,周隽青的娘亲在世时常带家人往道观跑,周宛君似乎也算认可“清修以积德”的说法。因着以上几人,连带周隽青也对道士观感不错

卢太守和卢夫人相比则可谓天差地别。同世上的大部分儒生一样,卢太守坚持认为,道士都是只会说大话的骗子,长生不老得道成仙更属无稽之谈。

周隽青捡了些能说的告诉卢太守。不过来不及讲完,卢太守就因公务繁忙离去。周隽青无甚意见,反正叙旧不急于一时。

往后几天,百姓们在苏州各处见到卢太守府上的表少爷。不论人们看向周隽青的目光是鄙夷是艳羡还是惋惜,他通通当作没看见。每天四处闲逛,兴致来时打马游街赏花听曲,累时便回卢府用膳歇息。时间一晃,都把年节给过完了。

除去暗中托人捎往京城的一封家信以外,周隽青再无别的忧事。

辞旧迎新,周隽青站在卢府的大门口陪卢月臻放鞭炮。建昭五年……不对,过了年节,该算是新一年。

建昭六年的岁首,他过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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