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暮啧的一声，看了眼面前哆哆嗦嗦的剑，双指一夹，用腕一转，那人便松了手。

剑咣当落地。

叶云山扬声吼道：“诸位不必惊慌！谁能杀了北安侯，来日太子殿下登基，我这位置便是谁的！”

此话一出，有人蠢蠢欲动。

章暮伸手道：“稍安勿躁。”

他一说话，众人便真的不动了。章亭峥匆匆赶来，带人护在章暮左侧。

他们这反应逗笑了章暮，章暮笑道：“太子殿下，您这兵都是从哪来的啊？这么听我的话，不会是您从西京营偷的吧？”

太子身下马焦躁的动了动，姜无道：“何必废话，今日你必死无疑！”

章暮摇摇头道：“话说早了。”

姜无抿唇看着他。

章暮道：“幼时我与殿下和一众皇子一同念学，太傅讲完宗祖皇帝的《勤政学说》后，问您的话您如今还记得吗？”

时代久远，姜无早就不记得了。

章暮淡淡开口道：“太傅问您道，勤政学说末章，宗祖皇帝想告诫后人何道理。您说为政者，需有强硬手腕，慈爱民心，充足兵力，收归民意，时刻勤政，不可懈怠。太傅听后摇头道，四殿下，您说的是前一章的内容，老夫讲的乃是后一章。新章告诫我们要知人善用，用能人方可成大事，用小人国祚渐衰矣。”

姜无听见这些教训就头疼，他不耐烦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章暮好整以暇地摸了摸姜无的马道：“您到现在怕是还不明白此道理。您身旁军队，乃是百姓用税收养出来的守卫之兵，因着没有好的将领，他们如今成了叛军。您□□神骏，多是我收缴的边北战马，它们现下见了我还能认得我。与您一同谋划篡位的小人，更是利益如猪油蒙了心，丝毫不为您着想，让您对从小悉心教导，委以大任的皇上以下犯上。殿下，他们真的在帮您吗？”

姜无冷笑一声道：“你懂什么，本宫身为太子，却无一点实权，母后身为贵妃，却不得父皇待见。我子母二人在宫中如履薄冰，换来的却是父皇一次次的惩罚，冷落，禁足。哪怕司空絮死去多年，姜合离宫多年，父皇还是对他们念念不忘，章暮，本宫怎么能甘心！”

章暮叹了口气，姜无这脑子不知怎么长得，怎么这么愚钝。他直言道：“贵妃娘娘说太子殿下是受人蛊惑才行篡位之事的？”

姜无惊道：“母后在此？你将母后带来了这里？！”

“殿下可亲自下马，前往殿内一看。”姜无卸甲放剑进殿，皇上许能不必大动肝火，若章暮擒他进殿，那便真的无可挽回了。

“章暮！”姜无咬牙道：“母后有什么事，我定不会放过你！”

章暮无奈道：“娘娘是否有事，全在殿下一念之间。”

眼见姜无动摇，叶云山连忙大喊：“狗皇帝挟持了殿下母后做人质，众将士，随殿下一起，解救太后娘娘！”

司空允与章亭峥皆是一愣，章暮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这几人怎么跟听不懂人话似的。

还太后。

此时的怡贵妃瘫软在地，泪如雨下。

姜无回过神来，道：“你将母后放出来，我登基后，饶你和姜合不死。”

章暮无奈，还想着登基，他抬头道：“既如此，那便来吧。”

局势瞬变，司空允与叶云山对上，章亭峥与青州军对上，章暮则手无寸铁，与姜无对上。

不过一炷香，勤政门内的叛军全被拿下，他们毕竟与喝血的边北军不同，眼见姜无被章暮卸掉了一条胳膊，叶云山死不认降。

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叶云山一喜，以为是援军到，细听脚步后，慢慢收了力气。

他们的军队没有这么整肃的脚步声。

“是边北军！”

“是赵厦带的边北军来了！”

“好多边北军，殿下！”

大势已去，叶云山与反叛者皆不再抵抗。赵厦上前道：“侯爷，宫外叛军已全部镇压，勤政门外叛军也已全部斩杀！”

章暮点了下头道：“大将收押牢狱问审，其余叛军就地斩杀！”

“是！”

如潮起潮落般快速衰退，一场宫变不过几日便落了幕，姜无坐地冷笑，随后笑声越来越大。

“哈哈哈哈。”姜无道：“又是如此，又是这样。”

他从幼时至今，无一次能将大事做成。

现下有了这个认知，姜无越来越癫狂。

司空允与章亭峥合力架起姜无，章暮看他的样子，无奈道：“殿下，圣人言，空时多读书啊。”

姜无眼神淬了毒，死盯着章暮。

“陛下正等着，请太子殿下进去。”章暮道：“太子殿下，请吧。”

皇帝在里听着，母后也在里听着，他的失败人人皆知。姜无腿打颤走不了路，最后被司空允和章亭峥一同架了进去。

屋内众人除了怡贵妃外，都坐在了椅子上，三人放下人欲走，崇明皇帝道：“转玉，你留下。”

“是。”

章暮挑挑眉，还是站在了姜合身侧。他低头看去，这人露着一截雪白的脖颈，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章暮伸手贴了上去，触及到一片凉，姜合轻轻颤抖了下，章暮又移开手帮他拉了拉衣领。

不知他离开这几日，究竟发生了何事。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崇明皇帝看着瘫坐在地的贵妃二人，怒道。

怡贵妃还在不停叩头，求皇上原谅她儿子的罪孽，姜无一条胳膊耷拉着，一言不发。

父皇如此，母后如此，他灰心至极。

众皇子公主看在眼里，几个公主吓得躲在自己驸马身边，被轻声安慰着。

此刻他母子二人在此，像是个天大的笑话。

姜无冷笑出声，“嗤……”

姜政刚学会走路，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他被人拘在怀中已久，此刻扭着身子就要下地。

奶娘抱不住他，眼见他就要哭，襄妃伸手接过，小心把人放在了地上。

一落地，姜政便颠着小身子跑到了皇帝身边，伸手拽了拽皇帝的念珠。

皇帝的怒气，被跑来的小东西抚平了大半，他伸手拿过桌上的小点心，给了姜政一块。

姜政安慰似的拍了拍皇帝的手，随后转身就走。殿内就他一人的小脚步声哒哒哒来回响，姜政手中捏着那块点心，站在了不远处的姜无面前。

他站久了，姜无抬头瞪眼看着他，心中怒极，连这个小东西都来看笑话，他往前一扑，姜政吓了一跳，转头就跑。

奶娘和襄妃都作势要抱他，姜政却转头往另一边走去，他扑到姜合身上，口中喃着：“哥哥……papa……”

因着章暮在旁，姜合情绪紧张，一直盯着一处发呆。现下被姜政一扑，彻底回过神来。

姜合看了眼皇帝，伸手将他抱起，姜政坐在姜合腿上，乖乖地靠着他。

“不怕，哥哥在。”

“嗯！”

姜政点点头，将手中的点心递给了姜合，姜合吃下后，姜政重新看向中间坐地的姜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