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日,星期一,小雨。她死了,是割腕自杀的。我干完活回房,就看到了床上那具尸体。血流了一地,她就睁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就像在死死地瞪着我。我当时吓坏了,可其他人却笑话我胆小,把她的尸体扔到了海里喂鱼。”
“6月4日,星期三,大雨。今天的雨下得好大,还打雷了,正好劈在旗杆上。我心里有些害怕,始终忘不了那个女人的死状。可我也没做什么,是她自己想不开。写字的时候总感觉有冰冷粘腻的东西贴着我手臂,大概是错觉吧。”
“蛇,到处都是蛇,好多好多的蛇。喉咙里、肚子里、身体里,全都是,全”
最后一篇日志没有日期,字迹非常凌乱潦草,话还未写完,就戛然而止。但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就足够让人毛骨悚然。
“她不是自杀的”良久,慕瓷吐出这样一句话来,根据这本航海日志推测,执笔者口里的她很明显就是变成了老船长遇到的怪物。
一般来说,人死后只会变成鬼,除非被献祭,或者被邪道加以炼制,而这个女人,应该是和海上的某种生物做了交易。
和蛇有关,会制造幻境,喜欢和人做交易,以人类临死前的怨气和恐惧为食......
慕瓷的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要真是那样的话,可就麻烦了。
裴应锦见她面色凝重,也没慌乱,只是不疾不徐地发问:“你知道是什么东西在暗中作祟了?”
慕瓷叹了口气,抿抿唇道:“还不确定,先找找船上有没有和蛇身雕像之类的东西,尤其注意人面蛇身模样的。”
但是夜色太浓,除了脚下的三分地,两人什么都看不清。慕瓷把手机交给裴应锦拿着,自己从包里取出白纸,剪了四五个短胳膊短腿的小纸人。
她给小纸人画上眼睛后,指尖轻轻一点,几小只就瞬间活了过来,蹦蹦跳跳地跑去找东西。
裴应锦在一旁看着,语气有些微妙:“怎么不给它们画张嘴,虐待儿童是违法行为。”
慕瓷被他的冷笑话给整沉默了,旋即若无其事地解释道:“它们太吵了。”
实则那些小纸人被慕瓷的灵力激活,相当于她的五感,由她操控,并无自我意识。有的时候,慕瓷的心里话可能会被小纸人给说出来,所以她干脆就不画嘴巴了。
慕瓷操纵着小纸人在鬼船上到处乱窜翻找,最后在一间堆放杂物的隔间发现了一副奇怪的画。
皎洁的月光洒在静谧的海面上,一个面容圣洁的女子正吹着海螺,湿透的黑发垂到腰际,她的下身却是一条花纹艳丽的蛇尾,搁在了一块礁石之上,看上去诡异而又神秘。
这鬼船上的所有物品全都透着股腐朽的味道,只有这副画纤尘不染,仿佛被保管得极好。
“谨以此画,献给东海神女,护佑吾等,舟行万里,鱼龙潜避,礁石远遁”慕瓷轻声念着,眼底尽是冷嘲:“区区伪神,也敢如此猖狂,以神女自居。”
她不仅出言嘲讽,还祭出一张真火符,直接把那副画给烧了个一干二净。
刹那间,鬼船剧烈地摇晃起来。本还风平浪静的海面上,掀起数十米高的波涛,就好似海神发怒,咆哮着要将一切全都尽数摧毁。
“年纪不大,口气不小”空灵动听的女声蓦然从四面八方响起,强大的威压如泰山压顶重重地落在慕瓷脊梁上,势要她下跪臣服,再不敢忤逆。
慕瓷倔强地扛着这股威压,嘴角溢出鲜血,眼神泠然地望向东南方,她拿着纸巾擦了擦唇角,嘱咐裴应锦:“你就待在这,不要出来。”
裴应锦看着她消失在门前的纤细背影,眼眸是浓稠到化不开的墨色。
他握紧了拳,心口处好像有只猛兽叫嚣着要出笼,把世间一切都撕得粉碎。
曾经,似乎也有这么决然的背影,挡在他面前,又离他而去,叫他痛不欲生。
破旧的甲板之上,慕瓷仰头看着那所谓的东海女神。海浪托举着她,比慕瓷站得要高些,上身只着一层轻纱,自腰部以下覆盖着坚硬的蛇鳞。
她手里拿着和画像上如出一辙的海螺,语调比最美妙的歌声还要让人沉醉:“天师再有能耐,也不过是个不出轮回的普通凡人。你倒有胆子,与本座作对?”
人面蛇身、声若凤鸣、手持海螺,这是《志怪录》所述蛇骨女的特征。
慕瓷是故意激怒她的,神像还有画像,是人们朝神灵供奉的媒介,必须恭敬且慎重地对待,虔诚地还会塑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