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神明能容忍自己的画像被烧毁,哪怕她只是个伪神,相反受到虫子亵渎时,还会表现得更为愤怒,
慕瓷可不会被她唬住,眉眼间的肃杀之意如同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不过是仗着道统势微,正神不再现世,才叫你们这些魑魅魍魉起了兴风作浪的心思。”
要是换作南楚,人们信仰还很虔诚纯澈的时代,各路神仙偶尔还会显灵,再怎么强横的邪神也只能龟缩一隅,不敢搞事。
蛇骨女最恨别人说她出身不正,同样是天生地养的神明,为何要分正邪?
蛇骨女是海上惨死之人的怨气,附着在了海蛇卵上,经过长年累月的侵蚀和滋养,蛋中蜷缩的幼体脑袋会一点点变成人脸,长出人的骨头,人的血肉,直至半人半蛇的形态,才会破壳而出。
这样诡异恶心的诞生过程,注定了她为世间所不容。与其说蛇骨女是神,不如用畸变的物种来形容更合适。
蛇骨女最开始不懂,她只有一个很懵懂的念头,自己是特别的,和其他海蛇都不一样。
很久很久以前,蛇骨女也救过沉船的渔民,为迷途的商队指明方向。他们将她奉若神女,塑像作画,传颂她的功绩。
可沧海桑田,世事变迁。朴实愚昧的人类渐渐步入科学时代,意识到蛇骨女不过就是彻头彻尾的怪物。他们厌恶她,恐惧她,竭尽所能地躲避她。
看着那些惧怕中带着厌恶的眼神,蛇骨女苦苦抑制的天性终于爆发了。她终于认清了现实,就算从不为恶,在人类眼里,她依旧是一个面目可憎的怪物,而不是出海前会对着虔心祈福的神明。
蛇骨女开始捕杀来往的船民,助长自己的力量。她往往喜欢把猎物戏耍一番,让他们在绝望痛苦中死去,再去吸食那美妙绝伦的怨气。
最初,蛇骨女喜欢制造幻境,让船上的人自相残杀,冷眼旁观这出不断上演的好戏。
五十多年前,一个女人跪在那副被抛弃的神女图前,希望得到救赎。
蛇骨女回应了她,用最温柔的语调引诱她,生而为人,才是最大的不幸和痛苦。不如永坠海底,成为她的子民。
船上的男人最后都死了,死前经受了世间最惨烈的折磨,被密密麻麻的小海蛇啃咬内脏,从内而外地掏空。女人则全都被改造成了不人不鬼的蛇形怪物。
蛇骨女悲悯的眼神落在了慕瓷身上,对于这个胆敢冒犯自己的天师,她要把她制作成最完美无缺的作品,那空灵的声音里带着蛊惑:“可你尊崇的那些正神,都已经抛弃了这个人间。在牠们眼里,人类不过就是蝼蚁而已。如果你肯信奉本座,本座定能给予庇佑。”
慕瓷神情微凝,现代社会虽然世间灵力尚存,可确实是连一丝神息也是感应不到的,就连以前打过交道的鬼差,她也再也召唤不来。
“信奉你?”慕瓷唇角挑起冷笑,手中的桃木剑对准了正上方的邪神:“只怕我的祖师爷不会同意,能气活过来,清理门户了。”
蛇骨女眼眸微眯,那陡然出现的竖瞳昭示了她并不愉快的心情。她抬起光洁如玉的胳膊,海面上掀起了滔天巨浪,好似都快要触碰到天边的那弯新月。
在这样的庞然大物下,鬼船渺小得如一片枯叶。那股巨浪在空中停滞住,完完全全地遮盖住了夜空。
毁天灭地的压迫感让游轮上的人都快吓疯了,连那些还在不断攻击的人蛇也没那么害怕了。
萧逾白手里握着那根华丽羽毛,目光担忧地落在那个人身蛇尾上。
那个怪物如此强大,阿瓷又要怎么对付?他深深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无能,这么危险的境地下,一点忙也帮不上。
“啊”后方传来一声惨叫,萧逾白收回视线,手中的火把朝着正在袭击船员的人蛇挥去。
或许,他永远也学不会慕瓷的本事,但他能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不给她拖后腿。
随着蛇骨女的手臂落下,那道巨浪就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地兜头砸下。在这样的冲击力下,只怕会被碾压得粉身碎骨。
即便身处幻境,受到的伤害那也是真真切切的。
慕瓷面不改色,抬起右手,手指在空中笔走龙蛇,很快,一道金色的符篆显现在虚空之中,在无边的黑暗里,散发着暖黄的金光,给人一种强烈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