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被捆得结实的李大李二面色泛黄,浑身湿透,黏黏糊糊闷的是又热又腻。
此刻闻着肉香,又瞧着谢灵曜和谢祛换了衣裳,浑身干爽,心底更是又羡又恨又悔。
“李三人呢?”
没人能奈何的了他,连谢灵曜从黑市上买来的,据说能晕倒一只牛的药,也没能药倒他。
在看见谢祛和李三对峙时,谢灵曜便觉棘手。
那时她以为自己一番谋划,或许会出意外,落空。
没想到,任凭李二如何呼唤催促李三,李三都没有任何反应。
不曾按他们说的那样,捉住谢灵曜,带着被药倒的兄弟上船逃跑。
明明他曾经无数次地做过这样的事,在之前无数次险境中,没有一次失手。
可这次,却是一反常态得,像是被人蛊惑而迷了心神。
谢祛转动蛇肉,“去了林中。”
或许觉得自己回答的太少,有些不妥敷衍之意,谢祛到底还是压下微酸,“这蛇肉和海物便是他捕来的。”
往旁边不远处走,是一大片看不清边际的林子,在黑暗里,隐隐传来些许草木窸窣的响动,甚至偶有些凄厉怪叫。
林边昏暗处现出一个人影,走的不急不缓,终于靠近篝火闪烁的明亮处。
有一阵血腥气。
谢灵曜看着一身黑色短打的李三,因同样被海水湿了衣衫,黑色的短褂便紧紧贴在了身上,显出胸脯肌肉轮廓。
他一手提了一串猎物,用草绳串起来,皆是些体型稍小的野兔竹鼠,数量却多,便显得战绩斐然。
另一手却是一捧浆果,紫黑鲜红,一看便汁水充沛,是熟透的甜腻。
谢灵曜毫不掩饰自己对李三的喜爱夸赞,李三却未有甚反应,她却眼尖地瞧见李三耳尖到脖颈处,红透内外。
真是,纯情极了。
李二却看的目含怒火,“你这个,妖,妖女,休要蛊惑三儿!”
三儿从能跑能跳时,族人便发现异常。
旁的六七岁孩子扔球玩,球弹到土墙便原路弹回。
他扔出去的球,却能土墙贯穿。
一次两次没被人放在心上,诸如此类的事情随着年岁的增长,越来越多,族人们才觉着反常。
略微探究,才发现他果然力气巨大,且水性极好,憋气入海采得宝珠都是些又大又圆,颜色极好的深海珍品。
放眼整个泓县的采珠好手,唯有他能做到如此。
也是因为有他,他们兄弟几人才能屡置险境而死里逃生。
他是他们的底气,是他们的依仗。
而如今,这底气跑了,漏了气,快要成了别家的了。
“你究竟想要如何,痛快些!”
李二仰长脖子,直愣愣地对上谢灵曜的方向,红涨着脸,咬牙切齿。
“如今你们既然已经签了卖身契,就是本官之奴,作为奴仆,谁给你的胆子,这样去问自己的主子!”
谢灵曜一手钳制他的下巴,身长体高的汉子,在她手下却像个软绵无力的小绵羊,任由她作为。
“待盖了官印,你们这一生,都是我的人,日后成婚生子,一大家子都是我谢家的奴仆。”
“如此,难道不是你在签下契约的那一刻,便同意的么?”
“现在这幅死去活来的作态,做给谁看。”谢灵曜咬下蛇肉,咀嚼得腮帮子一鼓一鼓。
“更何况,你们不也是另有打算么?不过是败在我手上罢了,该愿赌服输才是。”
天光晃动,篝火映在李大李二眼里,是不可置信地晃过一抹心虚。
他们自然是另有打算的。
最初只是被运送的重金打动,又或者是此人果然能提供庇佑,免了他们颠沛流离,东躲西藏之苦。
可他们总归不愿意屈居人下,任凭差遣,在打听到他们宗族花费大半辈子心血打造的渔船要被贱卖时,李二就起了心思。
“你们或许也早就猜到了那艘船会被送上黑市贩卖,可黑市人头费高不说,便是你们抢个十年,也买不起那船。”
不错。
他们意识到了,靠着在山林劫道,风险大,回报却小。
刚好谢灵曜送上门,他们心动于运送的丰厚酬劳,又有谢灵曜出言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
不必颠沛流离,可以在地上过正常人的日子。
他们何乐而不为。
“待凑足进黑市的人头费,拿回宗族的船,凭着两艘船,你们或许会去投靠某个能帮你们复仇的势力,要么会孤注一掷做些什么其他的事——”
“但——绝不可能去个荒凉的小岛,隐姓埋名,过着神仙般的隐居生活。”
“你们不会这样做。”
以他们对这周遭海域了然于胸,若是愿意就此放下仇恨,早就不知上哪逍遥去了,才会在山林里当起了流匪,行打劫之事。
浪涛呼啸,海面上浓郁的雾气逐渐蔓延开来,篝火橙红,肉被烤出了刺啦作响的油脂。
李二心下骇然,不自觉地喉头滚动,口舌却干涸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