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爷,阿爷去了,大人。”
谢祛颇有颜色,机灵地领着李氏兄弟三人下去安置。
谢灵曜牵起哭的伤心的来风,她最近身量似乎又长了些,比同龄人都要高些。
模样清秀,身子瘦弱。
“求仁得仁,这不是你期望的么,哭什么?”
她的语调温柔和蔼,带着上位长者的包容,轻柔擦掉她的眼泪。
掌下的小身子僵住,来风眼睫含泪,视线朦胧地看着自己。
“我,我听不懂。”
似乎被吓到,来风咽了咽口水,有些惊惧。
小女孩稚嫩的把戏实在不堪入目,几次至她家时,冷锅冷灶,家里有病人,却时常炉火冷清。
时常一整天不着家,要么借口捡海饱腹,要么就是腻着自己,做些机灵跑腿的活。
丝毫不曾想起自己还有个重病卧床的阿爷。
谢灵曜没有心思去探寻一个小女孩是否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马上行脚商人,商队便要去往潭县,自己自从来白沙县后,大半心血都花在白沙仙海楼上。
是付之一炬,还是乘风而起,是换路晋升,还是能以此积攒起一笔巨额财富。
马上就要见分晓了。
见谢灵曜面有疲色,来风心下急迫,生怕被赶出去。
慌乱下,脱口而出,“我知道哪里有黏土!”
“但,我要跟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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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窑最近颇为惨淡,再没有以往呼号劳作时的活泼之景。
谁都知道,仅剩的黏土在方才都被送入了窑中。
这种好事,还是到了头。
又要回到以往那样,靠海靠天吃饭的时候。
与大海搏命,翻山越岭卖些海货,贴补家用。
张海垂着脑袋,收拾着自己的水壶,数了数这些日子赚的工钱,竟有上百文铜钱。
抵得上他以往苦命出海三次!
这钱可以给妻买匹好料子,妻子去了曦园后回来就念念不忘。
给老娘买双鼠皮手套。
老爹爱酒,儿子要念书——
也不知道够不够。
他苦笑,不够又怎样,陶窑或许今日,或许明日就要倒了,自己又得去海上挣命了。
前方忽而有些骚动,只听有人狂笑起来,隐约喧闹什么,几个字眼蹦进他耳朵。
“黏土”“有了!”
是在一处极为隐蔽的山谷里发现的,当来风引着众人看时,老木,于顺激动得满面通红。
足够未来几十年都不用再为黏土发愁!
来风挺起胸脯,说道如何发现时,她自己也觉得惊讶。
家里要开窑时,为了不让来风偷学,就把来风赶出了家,时常就是一整天都在外头。
每每她一出去,不少海民就知道,她又被家里赶出来了。
她不喜欢被人议论,不想遭受指点。
就躲进了山里,在抓兔子时,无意间跌入山谷发现了这里居然遍地黏土。
谢灵曜把来风安排在了于顺身旁打下手。
起初来风并不愿意,只一心想跟着自己。
在她许下,好好做事,攒下功绩,自会将她安排到自己身边做事后。
来风才眼睛一亮,眼珠子一转,连忙点头。
好容易回了谢宅,一家子热热闹闹地吃了顿锅子。
周氏抱着虎皮爱不释手,又连连埋怨乱花银钱,却躲到一旁,抹着眼泪。
给小妹的就是那一篮子美人菊,小女童抱着花,笑得露出缺齿。
给阿爷谢老二的,是一只黑檀木烟斗,手柄雕纹,温润软糯。
她便宜爹向来是寡言少语,性格懦敛。
当初不敢为她读书一事与他兄弟翻脸,可自从她读书考学,他也一句埋怨也无,只埋头苦干。
送他的是一双鹿皮靴,他拿到手,嘴唇蠕动,双手抚着靴皮,颤抖的厉害。
因是趁夜走的极其隐蔽,第二天白日里谢老二又替她告了假,王县令照常不在府上。
林二巴不得她不来县廨,插手政务。
倒是没人发现谢灵曜去往泓县一事。
眼下十一月底,再过一个月,便是年关将近,商队和行脚商人时常周游天下,收购奇珍。
谢灵曜提笔写信,放飞白鸽,时至傍晚,白鸽就带着信飞回来了。
割开泥封,是刘升颇有几分劲道的正楷,将境况娓娓道来。
商队后日即将到达潭县,一切事宜他已经详细安排好。
这些日子除了经营酒楼,他还花了大力气去打听几支商队的消息。
这其中占了大半篇幅的,就是刘升精挑细选出来,值得拉拢“下手”的商队名字,及其主事的行事作风。
信的末尾还提到,希望李氏兄弟明日能来一趟潭县。
思及他言下未尽之意,谢灵曜按捺下心底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