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校考使来白沙不过短短两日,王县令把他当菩萨一样供着。
更是为了表现自己为官清廉,爱民如子,这两日日日和百姓同食同乐。
有人出海,他在岸边宽慰送别。
有人争执,他细心调查平息。
入户走访,热情接济鳏寡孤独。
端的是一位绝无仅有的好官模样。
叫白沙县百姓啧啧称奇,受宠若惊。
提起王县令,谁不满嘴夸赞,连声感激。
王承又是如何得知王县令平日里压根不在县廨上职?
究竟是谁走漏了他的风声?
亦或是这位王大人神通广大,心细如发,自己瞧出来了?
等等——
谢灵曜心下一紧,余光果然瞥见他若有若无的视线,寒意爬上脊背。
立马装作困惑模样,不解问道,“下官来白沙不过短短几月,怎敢窥探县令大人行踪,不过林二为他门客,若是为县令分忧,也属分内之事。”
天子近臣,深受信重,果然不是等闲之辈。
他先谈及恩师卧黎大人与他的渊源,言辞恳切,满脸感激,作为弟子的谢灵曜自然会放下警惕。
而后又说到白沙变化,话里话外的,放下身位,与她一个小小县丞拉近关系,自己自然受宠若惊。
最后又状似无意间,问道王县令身上,又着重提及林二越俎代庖一事。
必然是知晓自己与那林二并不对付,明面上提及林二包揽县务,暗地里的重点却是在试探王县令是否当真不常在县廨。
若自己当真被他拉近关系的举动打动,受其感化。
那么必会在谈及自己死对头林二时,趁机告状,好从林二手里“夺权”,顺便说动这位校考使好好惩治林二。
如此,校考使便能从自己嘴里证实白沙县令懈怠懒政,不常在县廨,林二专权一事属实。
谢灵曜心里头涌上强烈的后怕。
连带着广袖下的手掌,都把缎子捏出了一朵花。
便是她方才什么都不说,若是再惊讶或者犹豫几息,这位王大人必然会从她的异常反应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且不说王校考使是否从王县令经常离开县廨一事窥见了什么端倪。
谢灵曜自己心里也隐隐明白,这事背后定然不简单。
而王校考使必然是得了什么命令,暗中调查此事。
只是略微推想,她已于漫天迷雾中窥见了庞然大物举起的一鳞半爪。
那不是现在的自己可以承受得住的。
巨龙打架,哪怕喷吐个鼻息,就可以让她摔得粉身碎骨。
王承垂下眼睑,饮了口清茶,心下起了些许可惜。
若是她再晚一会反应过来,兴许,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当真是个妙人啊,不愧是卧黎山人时常放在嘴边的小弟子。
片刻间,便似乎猜到了些什么。
权衡利弊之下,王承放下茶盏,看着面前仪态风流,却面若观音的女郎。
到底是起了些别样的心思,对她松了松口风。
“海边天气变幻不定,白沙县好不容易有了这样繁盛的景象。”
“谢县丞,你还需小心谨慎,才能于风暴中保全自身啊。”
自从那一次在谢宅的谈话后,谢灵曜便极少见到王校考使,只是在临行前,他派人来了谢宅。
谢灵曜恳请他把恩师回信带回盛京,又送了些薄礼,一份是给恩师卧黎大人,一份则是给王校考使。
他要推拒,谢灵曜敞快地打开给他准备的红木箱子。
里头皆是些白沙特产,别处没有的玩意,在他这样的大官眼里,并不值几个钱。
如此,他才收下,二人道别一番。
第二日在王县令一把泪一把鼻涕的挽留下,王校考使带着两个属下走上了山路,去往邻县。
“谢县丞。”王县令笑的满脸褶子,连眼睛缝都看不见。
“却不知谢县丞居然是卧黎山人的高徒啊,还与那王校考使如此熟系,同出一门,失敬失敬。”
王县令满脸歉意,甚至朝她拱手。
见谢灵曜并不怎么接话,他微微一顿,脸上肌肉颤抖。
那横肉里的一双小眼觑着自己,却射出些意味不明的打量。
“本官多日不在县廨,县廨大小事务皆压你身上,本官惭愧啊。”
谢灵曜惊讶反问,“大人何出此言,林二说,大人下马看花,遍访民情,不像我等垂坐县廨之中,我等还需向您学学呢。”
“你当真是这般想的?”王县令高兴起来,突然拍拍她的肩膀,解释道。
“谢大人不知,这白沙县远不止眼前这一块,还有许多零碎的小岛。”
“本官身为白沙县令,自然要时常探访,大多时候,皆是在其余岛上。”
这是在对自己解释么?
谢灵曜顺着坡下,她自然知道白沙不止眼前这一块地,还有诸多零碎岛屿。
只是先前她没有多余精力,从不曾察访。
王县令笑笑,“稍后本官便让林二把白沙舆图呈送与你,如此也可以稍稍分担本官的担子啊。”
二人交谈的尽欢,谢灵曜不知道自己一番说辞是否当真把王县令应付过去了。
王县令也猜不准,自己的一番解释,这个颇有些聪慧的状元郎是信了还是没信。
二人面上却相视一笑。
白沙县廨所在的一处是位于东北,另外南部,西部是零碎岛屿中版图最大,居住人口最多的。
分别是明珠岛,沉鲸岛。
这两个名字——谢灵曜似乎对这两个岛的产出,有些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