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林清告别的时候顾畔还是清醒的,可他也记不清自己究竟喝了多少酒。
得空休息的时间他都跑去和林清要酒喝,只记得林清每次给他的每次都是不一样的。
前几杯酒下肚的时候顾畔意识还是相当清醒的,这会他已魂飘天际,一切行动全靠本能。抱着垃圾桶吐了很久,觉得胃里没那么翻腾了,就擦擦嘴走向路边,准备回家。
无奈脚步虚浮,东歪西倒地走不稳,明明看到了脚边凸起的砖块,却怎么也躲不开,脚上一吃力,眼前也一阵天旋地转。
倒下去之后顾畔只觉得膝盖发麻,手撑着一下没站起来又倒下去。
他干脆不起了,翻了个身躺在地上看天。
在酒精的作用下,眼前的事物还在旋转,这种不切实际的体验让顾畔的身子飘飘然然,仿佛置身于绵软的云彩上。
他躺了一会,渐渐感受到身下石板路透过来的凉意,便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
走到路边时,隐约看到刚好有辆车驶来,他伸出手胡乱摆了两下,车就停在他跟前。
顾畔不管三七二十一,打开车门直接栽倒在后排,口齿不清地说出了公寓的地址:“滨江路银泰大厦B座。”
驾驶座的程霁明皱紧了眉头。
他喝了多少酒?
酒味和原本就没散尽的烟味混在一起,弥漫在整个车里,没喝酒的人闻了也有些微醺。
程霁明隔着后视镜看着后座的顾畔,发现顾畔正盯着他看。
发现是他的车,所以不想坐了吗。
程霁明正欲避开视线,顾畔却扒着驾驶的座椅将整个身子都探了过来,近得鼻尖几乎贴到他脸上,让他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顾畔垂着眼,目光涣散地俯视着程霁明,面颊泛粉,双唇微张,口中呼出的温热酒气悠悠地扑在后者脸上。
噗通,噗通。
噗通,噗通。
某人的心跳越跳越快。
程霁明下意识地做出了一个毫无意义的举动,他将右手用力按在左胸口,仿佛这样就能停止它的加速跳动。
顾畔却颇有些不耐烦地问:“师傅,你怎么还不开车啊。”
他醉得太厉害,甚至都没认出程霁明。
程霁明一边在心里责怪顾畔喝了太多的酒,一边按下心中的庆幸。
他大气都不敢喘:“你坐好了,我就开车。”
顾畔嘟着嘴哦了一声,退回了后排的座位。
程霁明这才长长呼出方才憋了半天的一口气。
他打开了导航,输入了顾畔刚刚说出的地址,发现离得不远。于是启动了车子,驶入主路,缓缓开向了顾畔的公寓。
车里很安静,只听得到顾畔的呼吸声。
可他也没有安静几分钟,就开心地摇头晃脑,嘴里哼着什么,手也跟着舞起来。
程霁明余光偷偷扫向顾畔,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顾畔。
有着符合他年纪的活力的,傻得有点可爱的顾畔。
顾畔哼得正起劲,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即兴演奏”被人打断,他有点不高兴,粗暴地翻着背包,却一直找不到手机。
最后他不耐烦地把包里的东西都倒在后座上,从一堆书本里翻出了叫个不停地手机。
他打开外放,把手机开了免提扔在一边,慢悠悠地把东西收拾回书包里:“谁啊,大半夜的。”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温柔婉转的女声:“畔畔,是妈妈呀。”
女声过后,后座又安静了很久。
“喂?畔畔?听得到妈妈说话吗?”
程霁明透过后视镜看到顾畔抬手在脸上使劲擦了擦。
“怎么才给我打电话。”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过了半分钟才又传出声音来:“畔畔,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邓乔曼这么一问,顾畔的心一下子被人揪紧了。
“谁欺负我?谁能欺负我?”顾畔小声嘀咕着:“谁都欺负我。”
程霁明听着,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禁暗自发力。
“妈妈没有欺负畔畔啊,妈妈今天,今天还给了畔畔生日礼物呢。”
听到生日礼物四个字,顾畔的情绪有些激动:“说了多少次!我不要你的钱!”
邓巧曼:“可——”
顾畔却不想再和她说下去了,直接挂了电话关机,把手机连同剩下的书本一股脑地胡乱塞进了背包。然后抱着书包缩成一团,一言不发地靠在车窗上。
原来今天,是顾畔的生日。
他顺着后视镜看去。
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顾畔的表情,只隐约看上下颤动着的肩膀。
“你还好吗。”
程霁明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一片羽毛,飘到顾畔的心里。最后轻轻落在了蓄满泪水的眼窝中。
挂在顾畔心头的积雨云就像漏了个窟窿,下起了瓢泼大雨。
眼前的事物越来越模糊,咬紧牙关的少年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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