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顾畔不哭了，程霁明哄着他说出了房间号，挎着小孩的书包，抱着他一路走进了电梯。

顾畔在他怀里闭着眼睛，大概是哭累了，头一晃一晃地几乎要昏睡过去。

电梯镜子里映出两人的身影，细胳膊细腿的顾畔在高大的男人怀里，显得小小一只。

程霁明注意到顾畔浅蓝色的牛仔裤膝盖处有些破损和污垢，破损处还渗出了些血迹。

应该是刚刚在酒吧门口摔的。

仔细想想，每次碰到顾畔，他总是这么狼狈。让他不禁怀疑是不是老天是不是故意在顾畔需要帮助的时候安排他出场。

他不想做谁的救世主，但如果是顾畔，或许可以考虑一下。

到了房间门口，程霁明看了看电子锁，极不忍心地轻晃了晃顾畔。

“密码是多少。”

顾畔闭着眼，皱眉哼唧了半天，才含含糊糊地吐出一串数字。

程霁明一一输入后，滴的一声门开了。

程霁明脱了鞋，借着玄关感应灯的微弱灯光，抱着顾畔找到了客厅灯光的开关。

灯亮了，程霁明才环视了一圈顾畔的住处。

玄关的鞋柜开着，几双鞋凌乱地堆在玄关，可见主人没有收拾房间的习惯。

程霁明找了半天都没看到一双拖鞋，不难猜到某人平时在家都是光着脚到处走来走去的。

脚边有东西轻轻撞上了程霁明的脚，他低头一看，是扫地机器人，就往旁边让了一下。

房子里空空荡荡，除了客厅里的一个沙发加茶几，开放式厨房里的双开门冰箱和饮水机，就只有脚边正在忙碌的扫地机器人。

到处散发着死气沉沉的气息，就像和他第一次见面时的顾畔。

客厅边缘上几个台阶后的几扇门都紧闭着，只有一个房间的门虚掩着，里面的灯没有关，顺着门缝看得到床。

程霁明来到卧室，把顾畔轻放到床上，轻手轻脚地帮他脱掉了鞋子和上衣的外套。

顾畔里面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浅蓝色高领薄毛衣，看上去有点凉，于是程霁明又找了半天的空调遥控器，设定了合适的温度。

正准备把顾畔的鞋子放回玄关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袖子。

程霁明低头去看，发现小孩醒了，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抿着嘴，可怜巴巴地抬眼看着他。

湿漉漉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单纯而直白地眼神好像在对他说：别走。

尽管这渴求不是对程霁明的，可看到顾畔这幅模样，他还是忍不住放着不管。

他刚一坐下，顾畔就拽着他的袖口凑过来，期间用力太大不知道拽掉了什么，啪嗒一声掉在地板上，刚好被路过的扫地机器人吞到了肚子里。

不等程霁明去确认，顾畔就拉着他的衣袖把他的胳膊都抱在怀里，整张脸埋在他臂弯上，头抵着蹭来蹭去，像是好几天没看到主人的猫。

什么东西掉不掉的，程霁明也没心思管了，轻轻地摸了摸顾畔的头发，放轻声安慰：“我不走。”

小孩点点头。

“我去给你放鞋子。”

小孩摇摇头。

可他还要给顾畔处理伤口，总不能一直坐在这。于是他哄着顾畔：“就一下，马上回来。”

小孩还是摇头。

“就几分钟。”

顾畔还是摇头。

程霁明只好蹲下身去，抬头用他最真诚的眼神与顾畔对视。

“100个数，数完之前我一定回来。”

顾畔长睫微垂，咬着唇想了一会，这才老老实实地放开了程霁明的胳膊。

程霁明被解放了，先去放好顾畔的鞋子，然后打给了家里的管家。

“晚上好，三少爷。”

“有点事需要帮我安排人处理一下。”

“您讲。”

…………

全部吩咐好之后，程霁明突然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再准备一双舒服的拖鞋，43码，样式……可爱一点。”

“好的，您还有其他吩咐吗。”

“没有了。”

挂断电话后，程霁明回到卧室，发现顾畔还在乖乖地数数字。

看到程霁明回来，小孩开心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迈着算不上不稳的步子了过来，程霁明怕他摔倒大步迎了过去，小孩一下子栽到他身上，嘟囔道：“洗澡。”

闻言，男人直接愣住。

帮顾畔洗澡……这……恐怕不行。

虽然之前帮顾畔换过衣服，可当时事出从急，不得不把他的湿衣服换下去。

他知道顾畔的取向，就算他是男人，顾畔应该也会很介意……更何况，顾畔现在把他当成了林清……如果他醒来之后还记着这些……

坚决不行。

想到这，顾畔却放开了他，自顾自地去柜子里拿出睡衣和换洗的衣服，脚步虚浮地扶着墙走向了浴室。

程霁明有些担心，于是在顾畔进到浴室后，他跟着来到了浴室门外，一旦顾畔在里面发生什么意外，他也能第一时间帮他。

浴室里传来衣物窸窣的声响，他想提醒顾畔小心些不要让伤口碰水，但觉得说了也没用。现在的顾畔，能顺利洗完澡就很好了。至于伤口，待会他好好处理一下应该就可以了。

哗哗的水声持续了很久，蒸腾的热气混杂着各种香气顺着浴室的缝隙飘出来，若有似无地钻进程霁明的鼻子，让他耳根漫上一抹微不可查的粉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