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春宜把最后一勺米放入石磨的磨膛,放下木勺,手握成拳伸到背后锤了锤酸胀的腰,对孙六娘道:“我们先歇一会。”说完她就走到石桌旁坐了下来。
在一旁玩耍的杨柳见了,立即跑过来拿起茶壶殷勤地给她倒凉水:“蕙姐姐,我给你倒凉水吧。”
沈春蕙也没阻止她,笑道:“杨柳真乖,真能干。”
杨柳高兴不已,笑得露出一嘴小白牙。
她倒好水,双手端起杯子走到沈春蕙面前:“蕙姐姐喝水。”说完就仰着头眼巴巴地看着她。
沈春蕙确实渴了,接过杯子喝了一大口,道:“真好喝。”
杨柳眼睛亮晶晶地点头,又去给她阿娘倒了一杯,转头脆生生地道:“阿娘,你好了没有,我给你倒了水了,你过来喝水呀。”
孙六娘应了一声,推完最后一圈磨,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转身朝石桌走去。
杨柳连忙端起水小心地向她走去。
孙六娘接过水喝了一口,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沈春蕙指了指对面的石凳:“先坐一会,活又干不完,歇一会再说。”
孙六娘依言坐下,心里慢慢地涌起一股暖流
这两日,她常常有这种感觉。
沈家两位娘子都是心底纯良的人,对她们母女三人关怀备至,对萱娘更好,不像是对下人,更像是对妹妹。
她们是她们娘三的贵人。她心里无比地感激她们,但有时候又不免会生出一点点贪心,想如果她们也签卖身契的话,杨桃和杨柳是不是也能像萱娘一样,能跟二娘子学做菜,也能读书认字。
听说书桌过几日就送过来了……孙六娘心里千回百转,都是拳拳慈母之心。
歇了一会,沈春蕙提着米浆回到后厨,准备蒸红糖九层糕。
她将米浆分成两份,一份加入红糖。
锅里水开后,沈春蕙舀一勺红糖米浆放入蒸盘,蒸片刻,待米浆蒸熟后再加上一层白色米浆,再蒸片刻,再加一层红糖米浆,如此反复循环,加到九层,把米糕蒸熟就可以了。
没多久,一盘红糖九层糕新鲜出炉,热气袅袅,带来香甜的滋味。
来不及歇息,她又开始蒸下一盘了。
另一边,沈春宜在做金银馒头,杨柳给她打下手。
至于萱娘,一旁看火去了。
萱娘在点心一道上着实没有什么天赋,连面的发酵程度都把控不好,更别说捏造型了。
一团面,就连杨桃都能捏出简单的花型来,而她就只能捏成疙瘩。
沈春蕙教得唉声叹气。
萱娘也备受打击,忍不住自打双手,伤心地控诉道:“我这手……它就是木头。它不听我使唤。我心里想的明明不是这样的,不知道为什么它就变成这样子了。”
沈春蕙只得道:“每个人的天赋都不一样,你的天赋在做菜上,去吧,给宜姐儿打下手去。”
相比于她,杨桃的手就巧多了。
只是她年纪还小,沈春宜想着先教她一些简单的面食,例如面条、馒头啥的。
沈春宜把面团揉成长条,杨桃拿刀把它切成一个个剂子。她人虽小,但手脚十分麻利,动作一点不慢,甚至还能称得上是快,切出来的剂子大小均一,仿佛用尺子量过一样。
一条面团切好,她轻轻地整理了一下小馒头,然后轻手轻脚地把它们一个一个地摆进蒸笼。
一切都做得整整有条。
小馒头做了两种口味的,一种是原味,一种是奶香味。
不用沈春宜说,杨桃就细心地把两种馒头分开放置了。左边三摞是奶香味小馒头,右边三摞是原味小馒头。
她把最后几个原味小馒头摆好,轻手轻脚地盖上笼屉的盖子,扭头看了一眼冒着袅袅白烟的蒸炉,道:“水开了,萱娘姐姐你把它们搬过去蒸吧。”
“好嘞。”萱娘应了一声,撸起袖子,利落地把三摞笼屉叠成一摞,双手抱住最下面的笼屉,轻轻松松地将比她还要高的笼屉抱起。
饶是已经见过许多遍了,杨桃依然羡慕不已:“萱娘姐姐力气真大。”
萱娘憨憨地笑道:“我吃得多。”她把一摞笼屉放到蒸炉上,又转身回来搬另一摞。
想起她一顿能吃三大碗,自己只能吃小半碗,杨桃面露难色。
沈春蕙揭开锅盖,把蒸好的红糖九层糕拿出来,道:“平时让你多吃你不吃,现在羡慕了吧,长得高壮力气才大。”
杨桃小声地道:“萱娘姐姐也不高。”
沈春蕙一噎,翻了个白眼:“你就不能看些好的吗?萱娘虽然不高,但长得壮实啊,你看你,胳膊筷子粗,瘦成竹竿似的,再不多吃点,又矮又瘦,别说力气变大了,说不定干轻省活都成问题。”
摆好笼屉,萱娘用粗大的手掌拍了拍胸脯,笑呵呵地道:“以前村里人都说我长的敦实,瞧着就有一把子气力嘞。”
杨桃绞着手指,讷讷不言。
“她吓唬你的。”沈春宜把装面团的木盘放到一边,拿来一块干净的布巾擦案板上残留的面粉,“别怕,只要你每日吃饱,多吃,以后会长高的。”
杨柳郑重地小声道,“我以后会多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