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发簪轻轻地往沈春宜面前一放,咬牙道:“王叔宁死不收,还说收了谢端会怪罪于他,让我别为难他。”叹了一口气,又道,“看来你这发簪现在送不回去了,暂且收着吧,下次再找机会。”
沈春宜垂眸看着发簪,不说话。
沈春蕙托着腮道:“其实谢端这人还挺好的,长得好,出手也大方,可惜就是门第太高了。”她语气惋惜,片刻后又道,“要不你去试探一下他,说你想一直开食铺。”
“有空了再说吧。”沈春宜回了一句,拿起发簪进屋去了。
沈春蕙看着她的背影,拧眉叹道:“门当户对啊门当户对,难道门不当户不对就一定不行?”
也不一定吧。她心里忽然闪过这样的一句话。
燕京府伊办案神速,庞大一到燕京,就立即开堂审案,当场判了斩立决。
次日午时,庞大便被送上了断头台。
“志怪”作祟一案尘埃落定,刘三娘再一次来到了食铺。
与上一次的轻松愉悦不同,这一次她神情落寞,眼睛周围还有红肿未消,显然是方才哭过,可见胡庆意图谋夺食铺这事对她打击不小。
“让你们见笑了。”刘三娘勉强地笑道。
沈春蕙倒了杯茶递到她跟前:“你先吃口茶。”
刘三娘端起茶吃了一口,语气沉缓地道:“这间铺子,我要卖掉了。”
“这是为何?”沈春蕙惊讶万分。
刘三娘长叹了一口气,缓缓说起那些尘封的前尘往事。
原来刘三娘阿爹刘荣和阿娘吴二娘自小青梅竹马,婚后夫妻恩爱和睦,生活美满,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两人迟迟怀不上孩子。
后来,他们年纪越发大了,也不指望有自己的亲生孩子了,便商量去慈幼局抱养一个男孩。
不想没过多久,刘荣的好友胡生夫妻意外亡故,留下一个七岁孩子,就是胡庆。
夫妻两人便商量把胡庆养在身边当作亲生儿子,教他祖传厨艺,等两人百年之后,家里的房产铺子通通都留给他。
然而在胡庆十二岁那年,吴二娘竟然有孕了。
次年,刘三娘呱呱坠地。
吴二娘生产时损伤了身体,没过两年便撒手去了。
刘荣整日忙于食铺生意,少有空闲时候,刘三娘幼时,多是胡庆照顾她。
那时,刘三娘就是胡庆身后的一条小尾巴,胡庆走到哪,她就跟到哪,人人都夸她们兄妹感情好,胡庆是一个好哥哥。
后来,胡庆成亲,刘荣花了半辈子的积蓄,给他买了一间屋子,也就是如今的胡宅。
胡庆厨艺天赋不错,菜做得越来越好,成了食铺里独当一面的大厨。
而刘三娘没什么厨艺天赋,只能算算账。
后来,刘三娘成亲生女,丈夫去世,成了寡妇。
一个是没有手艺且寡妇的亲生女儿,一个是厨艺不错且能独自谋生的养子,刘荣不忍让女儿外孙女以后生活穷困,临终前把食铺留给了刘三娘,而他这些年存下来的积蓄则一人一半。
弥留之际,他不舍地拉着两兄妹的手,让她们互相照顾,彼此扶持,把刘家食铺好好地开下去。
因此,刘三娘一直不肯卖掉食铺,也不曾怀疑过胡庆。
听到他被杀害之时,她肝胆俱裂,悲痛不已,怨好人没好报。
再到今日听到真相,她不可置信,惊愕又伤心,不知该怪胡庆太贪心,还是怪自己太过愚笨,竟没有早一日看出他的意图。
刘三娘捂着脸流泪:“他早该跟我说的,他想要食铺,我给他就是了,何苦去做这样的局,反倒白白丢了性命。”
沈春蕙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才好。
沈春宜给她递了一条帕子。
刘三娘擦了泪,朝她感激地笑了笑,带着鼻音道:“多谢了,铺子你们要不要买?要就卖给你们。”
沈春蕙和沈春宜对视一眼。沈春宜道:“不知要价几何?”
“一千五百贯。”刘三娘道。
沈春蕙问:“当真?”
这间铺子,市价是一千八百贯左右,卖一千五百贯,便宜得不能再便宜了。
刘三娘满脸苦涩地点头:“当真!以前,我想留个念想,不愿意卖铺子,但现在,我看到它都觉得膈应得很。我阿爹生前最想要看到我们兄妹和睦了,如果让他知道我们兄妹因这铺子不和,大哥还因此丢了性命,他定要一把火烧了这铺子,一了百了的。”
她又道:“你们厨艺好,定能把铺子经营得红红火火,我阿爹如果有在天之灵,看到了也肯定欣慰。”
沈春蕙心动不已,犹豫道:“我们没有这么多银子,三娘可否宽限我们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