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原是倾州人啊。”
见沈万安没有否认,侞卿就更加笃定这个猜想。倾州地处西洛与东篱交界之处,同釉州有些极其相似的气候,这里常年雨水充沛竹林繁茂,百姓不仅以砍竹为生,也常以竹笋为食。
若是他为倾州人的话,那一切似乎就都解释的通了,或许从她一开始故意递上那串半熟的竹笋时他就瞧出了端倪,而他选择继续将计就计演下去也绝不是为了无聊试探她的忠心程度,更可能早在更早之前他便料到有人会不死心地追杀到无尽林中,而在那时无法抛却一切的她就顺理成章成为他的一把武器。
不仅可以替他清除一切不安因素,还可以继续又他装死迷惑众人,这何尝不是一举两得的妙计呢?
侞卿不由又想到在逼问那男人之际却被一支箭意外阻拦住的场景,她原本以为那是男人同伙为了杀人灭口不惜下此毒手,可如今细细一品可能男人未说出口的秘密只是他沈万安不想让她现在知晓罢了。
侞卿越想就越将手心攥得越来越紧,昨晚也不是她的苦肉计奏了效逼得他良心发现放过她一命,而是她早就在他算计的一环又一环中自欺欺人认为她才是那黄雀在后。
她愤愤将指节捏得吱吱作响,眼下却也只能捏着自己发红的双手。
沈万安啊沈万安,着实是又给她上了一课。
沈万安用余光扫了眼那顿时变得安分起来的侞卿,就知晓她已经彻底回过味来,他收回目光,唇角不由微微上扬。
现在能猜透,倒也不算是太蠢。
*
两人翻下山之际便在一驿站内停留了片刻,侞卿褪下那套已然发酸的旧袍,重新换上沈万安准备的衣裙。
她心不在焉理顺着长发,脑海中却不断搜寻着有关于沈万安的一切,只可惜她糟乱的上一世多在许家后院蹉跎,关于他的过往她依旧停留在外人的道听途说中。甚至当初她不顾一切投奔他时,也只是仅仅知晓他未来的权势而已,她似乎从来都没有认真打探过,他为何能从一个乞儿坐到如今的相位?
又是从何时开始,他的身边总是藏着一批来去无踪的绝世高人,而关于桃花寺后面的那片地牢,他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瞒过众人之眼呢?
思绪就像是缠绕的发结,密密麻麻揪扯着她的头皮,她心一横,一梳梳到尾顿时揪下一缕乌发。她顾不上所谓的疼痛,迅速将发簪簪好快步走出了房门。
沈万安此刻已然换好了装束,他一袭墨袍孤立于喧嚣人群中,似一只与世隔绝的仙鹤,又似一匹运筹帷幄的野狼。
“相公~”
侞卿娇滴滴唤了一声就轻挽住他的胳膊,而沈万安微微抬眼,似乎顶着这张仙姿丽容的脸喊起来也不觉得有那般违和。
沈万安眉梢微挑,而侞卿则亲昵偎在他怀中,任谁瞧了也他们只是一对新婚燕尔难分难舍的爱侣罢了。
厅内再次传来一阵喧闹,二楼拐角处两道身影争先恐后盯着楼下远去的背影。
“师兄,方才是不是我眼花了啊,你说大人的眉梢是不是往上挑了一瞬啊。”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去管大人的眉毛。”
“什么什么时候啊。”年少小郎好奇一提高语调,那年长男子便飞速讲他拉到柱子后。
“嘘,要是让大人知晓你我在这偷看,非取了你我的小命不可。”
“那不能,大人素日里来最是疼我的了,怎会为了区区一女子就要了我的小命,师兄你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一些吧。”
“我小题大做,好啊,你说大人素日里来最疼你那他可对你展露一丝笑意。”
年少小郎顿时哑然,挠了两下脑袋后,哀哀说道:“大人向来不苟一笑,稍展喜色也不过是那女子暂且还有一用罢了。”
“那我且问你,若有人胆敢对大人下毒,你说他还有命活到今日吗?”
年少小郎抢先回道:“那自是粉身碎骨,挫骨扬飞。”
“那她……”
两个小脑袋同时挤到一处往外一探,皆望向那道越拉越远的身影上,过了良久两人异口同声道:
“师兄,这事可不简单啊。”
“师弟,这事可不简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