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三个字不住地往一块拼接,侞卿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道道恐怖的画面,她不受控制般掏出藏在袖口的匕首就拼命朝身旁的泥塑扑去。
周遭滋滋啦啦的响声越来越大,她似乎隐隐能闻到皮肉绽开的焦糊味,胃底一阵翻江倒海,她强压住那抹恶寒不停凿着泥塑。
哐哐哐……
金属不停凿动的声音在洞中不断扩散再扩散,忽然,洞口处传来一阵焦急的呼喊:“你疯了,快出来!”
侞卿也觉得她大概是要疯了,她的大脑拼命告诉她现在不是留在此处耗命的时候,可她的腿却似被钉上千斤的石头坠得她动弹不得半步。她机械性地一下凿着又一下,待至半截乌青的手臂裸露出来时,她颤抖双手终于停了下来。
真的是人。
那个笃定的念头似潮水般疯涌将她牢牢禁锢在原地,浪潮随着火光一寸寸逼到她的脖颈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曾听父王提起过旧时君王也有喜雕泥塑作为陪葬的传闻,却不曾想那幼时所认为的天方夜谭如今就摆在她面前。
不仅如此,里面还有一具具活生生的人体。
洞内灼烫无比,侞卿扫一圈却觉冷得要命,她额间冷汗涔涔,身体也跟着颤抖起来。
沈万安见她仍停留在原地,心一横还是扑入火海将她一把拽到一侧。
“现在不是你要一探究竟的时候。”
哐啷——
就在他出声之际,在他们面前不远的几座泥塑轰然倒下,泥碎骨裂,只留下一股恶臭腥气。
“我只救你这一回,你要是想就这么死了我也不拦你。”沈万安说罢就独身朝洞口奔去,侞卿微愣了一瞬却还是本能性跟了过去。
她不能死。
至少不能这么白白去送死。
她麻木跟着他的步伐,弯身躲避着四处的坍塌,等到她重新换过一口气时,才像是彻底回过魂来。
她回望着洞口的烈火,仔细听着内里坍塌的轰响,似又有阵阵低吟在她耳边哭诉:
难道我们就生来命贱,就活该命丧此处吗?
侞卿身子一抖,她紧盯着面前面色沉重的沈万安又重复了一遍:“难道我们就生来命贱,就活该命丧此处吗?”
沈万安一愣,幽深瞳仁骤然一缩,但很快他便转过身去,沉吟道:“这话不该由你来说。”
是啊,她曾出身显贵确实算不上什么生来命贱,可当她的身份剥离之际,她与他,与今晚那些被困在此处的亡灵相比又有何异?
不过是她侥幸空套着一副躯壳任由他人戏耍罢了。
“你是不是早就知晓这场活葬?”
沈万安一如既往地没有回复,侞卿心头怒火中烧举起手中的匕首。
从他刻意让她换下装束引得车夫的注意开始,从他在马车上故意引车夫漏出马脚,让他将计就计将他们带来此处开始,她就该知晓他早就在暗地里操控着一切。
她明明知晓她不该此刻动手,但残留的一点人性告诉她她不能就此袖手旁观。什么大计,什么隐忍,她都可以统统不顾了,如果麻木到连一点人知也不能尚存的话,让她和那些她所憎恨的畜生又有什么区别!
就算有朝一日她卧薪尝胆多年当真可覆灭整个东篱陪葬,可那时早已变得麻木不仁的她又何敢保证她不会成为下一任刽子手?
思绪如麻不停缠绕着她积攒已久的愤恨,终催得她朝他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