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晒着的沙发已经温热，苏落喝了一口咖啡，味道很醇。

旁边是葱郁的绿植，窗外是玻璃幕墙和水泥丛林，远处的东方明珠和上海三塔伫立在黄浦江畔，这么惬意的环境，适合坐着晒太阳发呆。

付清灼好像是个工作狂，这么晴朗的周末随便去哪待着，享受美好时光多好。

付清灼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苏落。因为阳光刺眼，她微微眯起眼睛，神情放松着，像阳光下打盹的猫。

想挠挠小猫的下巴。

付清灼说：“我看过你的彝族神明雕塑，很有民族特色，不知道你对其他少数民族有没有研究？中国民族很多，我妈妈喜欢西南那边的民族风格，所以会更多采用一些民族特色的建筑方式，比如云南那边喜欢用的土木结构，我们会采用一部分……”

付清灼声音低沉且有磁性，说话时不紧不慢，语气令人舒适，苏落最开始认真听着，然后就渐渐走神了。

蓝灰色的眼睛好像永远都那么透亮干净，像阳光下的洱海湖，嘴唇是柔软的淡粉，不知道现在亲上去是不是咖啡味的……灰色薄毛衣的领子是V型的，漏出引人遐想的锁骨。

……喝了一口咖啡，手也很好看，一只手就可以掐住她整个脖子……

“所以，你想做哪个民族相关？有什么想法吗？”付清灼将苏落的反应收在眼底，她无意识中流露的情绪像小心翼翼的触手，匍匐着，观察着，还不知道已经碰到了他的脚。他不打算拆穿。

苏落有个特点，听人说话时只有耳朵和脑子在工作，其他的器官自由活动，眼神飘来悠曲，看起来就像在发呆。

苏落慢悠悠道：“嗯……哈尼族、白族、纳西族和傣族这几个我比较熟一点，要是有其他的，我也可以先了解。”

“那先从里面挑两个民族，做两组雕塑吧，适合摆在卧室内或者休息区的。”

苏落打开手机备忘录，记下需求。

聊起正事的时候看起来乖很多，不知道是不是经常伪装人畜无害的样子，在老师和上司前的苏落，跟私下的时候性格有很大不同。

在很多人面前时，她像罩着一个白色的蛋壳，一个人的时候，她是孤独但自在的小动物，真实又有吸引力。

“你刚刚说到你妈妈，她也是设计者之一吗？”苏落问。

“不是，这个酒店是我送给她的礼物，会永久保留属于她的房间。”

“哦……”苏落点头。他跟母亲的关系还挺好的。

以及，原来酒店也可以作为礼物。

付清灼笑了笑说：“工作差不多聊完了，聊一些不那么严肃的话题吧。你毕业后有什么计划吗？比如继续深造，或者工作。”

苏落猜测着他的意图，听说建筑主体已经完工，正在装修，这个项目少说也要一两年，他是担心她毕业后离职吗？

苏落说：“毕业后我会工作一段时间，然后再继续求学。”

“有想去的学校吗？”

苏落皱眉，决定实话实说：“俄罗斯列宾美院。”

付清灼讶异道：“列宾？不错的学校，不过不收留学生研究生吧？”

“嗯。”

俄罗斯列宾美院是世界有名的美术院校，不收留学生硕士，无论学历多高，都要先读一年预科班再读本科。

苏落觉得没关系，反正她不着急结婚生子，抛开这些，没什么好年龄焦虑的，她想读到多少岁都没关系。

付清灼点头，问：“有意向去法国留学吗？”

没想过。苏落摇头。

“法国公立学校都是免学费的，可以考虑一下，我是在巴黎美院读的硕士，也是一所很不错的大学。”付清灼说。

苏落还是第一次知道法国公立学校免费这个信息，但是留学价格除了美国就是欧洲贵，再是日本韩国，虽然没有学费，但是租房子和生活的钱可能会比莫斯科高不少。

暂时不在考虑范围内。

“我还没想好，我回去会再研究一下的。”苏落说。

“如果你喜欢时尚的话，你应该会更喜欢巴黎的。但去法国读书最好先学好法语，英语学得不错的话，法语也不算难。”付清灼说。

说起巴黎付清灼的兴致提起不少，他似乎对巴黎很熟悉，不遗余力地推荐着，眼睛里流着光。

想吻他。

苏落拨弄了黄玫瑰的花瓣一会儿，微微歪头问：“可以问一下老板的年龄吗？”

付清灼没想到苏落会突然问这个，有些惊讶，旋即笑了：“叫我Vinn就好，不过——怎么就突然问到年龄了？”

苏落露出一个纯洁无暇的笑容，缓慢道：“我有daddy issue。”

（daddy issue：直译恋父情节，指喜欢年上daddy类型的男人）

一颗导弹坠入深海，几秒钟后，在海底风暴。

苏落很满意地看到，付清灼听到后，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她嘴角的弧度变大。

付清灼确实慌乱了几秒，这个话题太突然了，他猝不及防，只好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是么……”

苏落觉得，付清灼大概还需要适应一下她跳跃式的聊天。

不过现在看来，她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

苏落边回想边说：“其实我之前也遇到过一些daddy类型的男人。”

“一个是我大一去做家教兼职遇到的，那个家长看起来文质彬彬的，说话也很温柔，他问我，可不可以接受他的追求，我拒绝了。”

“一个是商场舞蹈活动认识的有钱浙江老板，他送了我一个十万多的包，约我吃饭，我拒绝了。”

一个年轻漂亮且没什么社会经验的女孩，面对的诱惑和骚扰是无法想象的多。前几年她很自闭，无论好的坏的一概拒绝，好处大概就是无意中保护了自己。

“还有几个也是砸钱追我，不过他们都不是我想要的样子。”

“我觉得脑子比钱更性感，所以比起物质上的富足，我更希望灵魂共鸣。”

“我觉得你很符合我心目中，daddy的样子。”

苏落说完，没敢去看付清灼的眼睛。

这一番没头没脑的话，跟自杀式表白没什么区别。

终结吧，就此了解，给她一个结果，她不想再在洗澡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他。

“抱歉……”付清灼说。

苏落猛地抬头。

付清灼的表情很为难似的，他苦笑着说：“你怎么确定，我就一定是个好人呢？我是说，你甚至都不了解我。”

他暗中调查了她所有的信息，他对她了如指掌，为了见她有理由，故意留下了大衣，他并不是善良的，而她的信任会让她受伤。

喜欢、信任，就掏出一颗心，受伤了，该怎么塞回呢？太突然了，他不敢海口承诺。

苏落眼里的光暗了下去。

不直接的回答就代表着拒绝。

她低下头，失落地说：“我知道了。”

几秒后，又抬起头，笑得明媚：“没什么，你想辞退我也没关系，我就是想说，我喜欢你。”

苏落的执拗让付清灼无措，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只好说：“我大概只会在中国待一年多，这期间还要回法国工作，这个项目结束后，我就会回去了。”

异国，异地，付清灼想说，我希望你是深思熟虑之后，下定的决心，这个突然的表白真的很不成熟。

苏落很无所谓地说：“所以呢？”

付清灼无可奈何地闭上眼睛。

所以你不管不顾的告白是那么纯粹，纯粹到让人心跳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