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落换上付清灼的睡衣,袖子和裤腿长出好大一截,她打开吹风机,付清灼听到声音,进来帮她吹头发。
苏落闻到淡淡的酒味,惊讶地问:“你喝酒了?”
“嗯,有点紧张,喝了一点。”付清灼说。
这下反倒是苏落意外了,她都还没紧张呢。
“你紧张什么?”
付清灼耐心地吹着她的头发,笑着反问:“我难道就不可以紧张了吗?”
“没想到你也会紧张。”苏落心中雀跃着,原来不止她会紧张,付清灼也会有同样的感受。
她涂着精油和面霜,顺便给付清灼也抹上一点。
苏落的头发又长又密,付清灼忍不住问:“你吹头发一般都要多久?”
“十分钟左右吧。”苏落说。
“果然女孩子的美丽是需要很大的养护成本的。”
终于吹好了头发,苏落想喝一点酒,付清灼拒绝了:“你后天要体检,这两天不要喝酒。”
“就喝一小口!好不?”苏落晃着付清灼的手。
“不行,你想的话,体检结束后陪你喝。”
左右磨不过,苏落放弃。
付清灼的卧室也有一个书柜,放着一些英文字母的书。
“你会中文,也会法语,还会英语,学起来的时候不会混吗?”苏落问。
列宾美院是俄语教学,她最近在找适合学俄语的辅导学校,忽然又想到付清灼的俄罗斯血统,于是问:“那你会俄语吗?”
付清灼微微挑眉,说:“虽然说出来有自我吹嘘的嫌疑,但我确实都会,法语、英语和汉语学得最好,俄语日常沟通是没问题的,可以看一部分文字。”
“哇。”苏落佩服极了。
苏落掰着手指说:“有语言天赋,学历又高,还很有钱,性格还好,啊,这也太优秀了吧,我赶上你有点压力啊。”
付清灼笑了,说:“客观条件无法改变,但你的精神领地已经足够丰盛。”
苏落兴致勃勃地看着他,眼里写着:怎么说?
“你的精神世界很丰富,跟你聊天,相处,我很愉快,也很放松。”付清灼说。
苏落还嫌不够:“还有呢?”
付清灼想了想,说:“还有,你很漂亮,人漂亮,心也漂亮。”
苏落开心了,扑上来把付清灼抱住,两个人摇摇晃晃地到了床边,摔倒在柔软的床上。
付清灼躺在下面,苏落摔在他身上,两人面对面,苏落却感觉付清灼眼里有一股始终挥之不去的淡淡哀愁。
“你最近有什么烦心的事情吗?”苏落问。
付清灼将一只手垫在脑后,一只手去绕苏落的头发,说:“工作上确实是有很多需要解决的事情。”
如果是工作上的事,不会是这种颜色的忧愁,苏落顿了顿,问:“你的家人还好吗?”
付清灼惊异于苏落的敏锐,他愣了一下,旋即笑问:“怎么突然这么问?”
“感觉。”
苏落趴在付清灼胸口,付清灼感觉到她的下巴硌着他的肋骨。
她说:“我觉得你好像努力把平整完美的一面给我看,好多好多情绪,难过,沮丧,我都没见你有过,不知道你是自己消化还是压抑了,我只是想说,我也很担心你,如果你有不开心,也可以跟我说,虽然可能解决不了问题,但我可以给你情绪上的支持,我的拥抱也是有能量的。”
苏落用手垫着下巴,看着付清灼说:“我之前说过我是双相,但是现在还算稳定,所以你不要觉得我是易碎的花瓶,我已经碎过很多次,现在碎片里全都是胶水,结实得很。”
苏落说:“你好像很习惯把所有人都照顾得很好,可是我想说,我也可以照顾你,照顾你的情绪,照顾你的需求。”
付清灼摩挲着她的脸颊,感觉心里的贴纸被苏落摸索着,轻轻撕开了一角。
“我感觉你好像有点不开心,你想和我说吗?”苏落轻声问。
从遇到他的时候,她就发现了他身上一股根深蒂固的疏离感,他面对不同的人,戴着不同的面具,他笑,从容地交谈,却始终像是一个人,站在深邃空旷的深渊,背后是深不见底的黑色,他扎根在那处,他的心防比她的更重,更厚。
她好想说,她真的不会伤害他,他可以告诉他自己的秘密的,可是口说无凭,她只能用相处来让他慢慢信任。
她跟他相处了这么久,始终摸不到他的内心深处,此刻她摸到边角的枝枝蔓蔓,想要获得可以更进一步的授意。
付清灼顿了很久,大概有三十秒,或者有一分钟,最后好像微微叹了口气似的,妥协说:“我的妈妈生病了,甲状腺癌症,目前正在治疗。”
苏落呆住了。
她没想到会是这么严重的事情。
付清灼捏捏她的脸颊,宽慰她似地说:“其实已经很多很多年了,现在是复发的第四次,医生说情况还算乐观,已经脱离危险期了。”
“天。”
苏落心里很不好受,她握住他的手,随即又张开手臂,用力抱住他:“对不起,我不知道。那你需要回去陪她吗?”
付清灼摇摇头,说:“我今年上半年一直在陪她,现在有我姐姐陪着,但是她希望我们做自己的事,所以把我们赶走了,护工们会把她每天的情况给我们汇报,姐姐每周会去看她一次,我大概每个月回去看她一次。”
苏落眨眨眼,问:“那叔叔呢?”她指的是付清灼父亲。
付清灼苦笑着说:“他们在我小的时候就分居了,父亲在莫斯科重组了家庭,我母亲觉得父亲辜负了她的信任,至今不想见他。”
苏落皱起眉头,付清灼摸摸她的额角,说:“既然你很好奇,那我跟你说一下我的经历吧。”
“我在法国出生,出生不久后母亲就生病了,因为治疗母亲掉光了头发,而我父亲忙于中国这边的工作,他们很自然地就分居了,我在法国上到小学,然后他们离婚了,我跟着父亲来到中国,我当时不太会讲中文,好在认识了两个很好的朋友,初中毕业后,我又回到了法国,后面和朋友一起去美国读书,毕业后又回到巴黎继续求学。”
“那么小,突然换到陌生的国家,会不会很害怕?”苏落问。
付清灼沉吟一会儿,说:“有一点吧,我有个姐姐,叫Zoe,当初父母离婚的时候她已经读高中了,我以为母亲会选更小的我,可是她选了姐姐,姐姐留在了法国,她的身边,我被父亲带到中国。当时我觉得自己被背叛了,于是有好多年都不想跟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