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海岸线飞过不知道多久,我们最后盘旋着落在一处城镇小教堂的钟楼顶端,从这里能远远望见冬海,也能听见隐隐约约的涛声。近海小城镇独特的魅力。
不过,我不是为了这个才让小巴蒂停在这里的。钟楼高耸而落脚点狭小,我先试探着跳下去,才回身扶着他跳下来。他的脸被风吹得微红,轻巧地跳下来时小心翼翼地收好扫帚。
我们坐在边缘,下面的教堂、被雪深深覆盖的交叉纵横的镇子小道,还有一串串只在晚上点亮的彩灯,装饰成一副圣诞彩绘画。
教堂内传来人们合唱圣诞颂歌的声音。
“麻瓜……”他看着下面的教堂轻轻说,语气听不出褒贬。我抬头对他笑笑,架着脑袋听下面的人齐唱颂歌。
【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
我们祝你过一个快乐的圣诞节
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
我们祝你过一个快乐的圣诞节
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 and a happy new year.
我们祝你过一个快乐的圣诞节和新年!】
不远的街道上,各色汽车被雪覆盖,几个孩子在雪地里打滚,然后被匆匆赶来的大人抓起来拍去身上的雪,或者白垩变质虫。一户人家外停了许多车,上面下来的人从后备箱里拿出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家了……歌声仍在继续……我不也曾是麻瓜吗?我不也曾经在节日时回家吗……?但他们看上去好像已经很遥远了。
我现在是巫师,也没有一个愿意在圣诞节回去的家。虽然圣诞节时我家附近的教堂确实会组织唱歌……不过他们还会发鸡蛋和面条。我看着下面并不熟悉的街景,还是只能笑一笑。
颂歌结束时我拍拍手站起来,示意小巴蒂赶紧准备好骑扫帚跑路。
他疑惑地上了扫帚,我也跨上去,在他起步的下一刻,掏出魔杖对那口钟挥了一下。
钟声扬起飞雪和麻瓜们的惊呼,我握住他的手加速扫帚,笑着对他耳语:“快跑!”
反正这附近肯定住着巫师!就当我加入了他们的圣诞节吧!
他似乎颤了一下,那双眼睛飞速转过来又回去,但旋即城镇的影子消失在我们身后。
*
现在我们在疗养院温暖的房间,刚刚结束一轮牌局,准备去吃饭。圣诞节假期要结束了,明天我们就得从这里出发,回国王十字车站,然后乘上霍格沃茨特快,再回到那个城堡。我们亲爱的学校,然而到处都是……罗道夫斯、拉巴斯坦,还有其他许多,我看不到的地方,管不住的人。
安妮夫人每天收到《预言家日报》,上面报道着某个城镇的一起又一起恶性事件;她一个人时从来不听电台里的音乐节目,只在我和小巴蒂陪她时调整旋钮,把播报着魔法部新闻的频道调去流行乐频道。这还是我有天起了个大早路过她房间,才发现的。
疗养院的顶楼住着一个头发花白的疯男人,每天把信丢进门口的猫头鹰邮筒,但疗养院专门让小精灵每天悄悄把信拿回来烧掉。治疗师告诉我他之前在魔法部工作,在一次出外勤时被一些人抓住,被家人找到时已经疯了,坚持说自己要是不写信给魔法部,整个巫师界都会有“灭顶之灾”。出于好奇,我看了看他的信,上面只画着一只护树罗锅。
楼下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家养小精灵忙上忙下。餐厅飘来食物的香气。
“非常。”
男孩轻声说,然后走过来,临出门前伸手关灯。魔法维持的炉火和灯光一起熄灭,一瞬间没入的黑暗里,他走过来时抬头看着我,又重复了一句。
“我非常开心。”
*
……没有父亲的一个圣诞节。回霍格沃茨的前一天,小巴蒂·克劳奇在自己的房间里叹气,手边放着来自魔法部的礼物,一本附历史修订记录的魔法部现行条例。在父亲眼里,他什么书都读得不够。
他没有翻开那本书,只是坐在床上看着窗外飘雪的天空,想起雷思丽在麻瓜小镇做的事情,耳边仿佛还能听到好些麻瓜的惊叫。在此以前,他以为她没有捉弄麻瓜的兴趣。当然,她做得并不过分,但是……难道这不能说明她渴望自由地展现魔法吗?她从来不向着残忍、低劣,他知道。他想到,他对自己说,几乎是辩解起来。
但她难道配不上一个更加荣耀的位置?难道她不会……他为那个可能颤了一下。如果在这边得不到那样的光荣——那么——
雪花继续飘落着,他的思绪飘向另一边。让父亲知道,他会很不满意……不,不仅是不满意。他是那样循规蹈矩,生怕有什么过界的举动,哪怕存在一丁点不合规矩的可能也会被他训斥;父亲同她完全相反。他自己下决心为她保守所有秘密又能如何呢?难道她会愿意藏起自己一辈子?不可能……再说了,为他或莱斯特兰奇折翼的雷思丽?不可能。他不用想就否决了这个预设。他不要。
他恐惧、但未尝没有隐隐的兴奋地想到:那么,只有他了。他不可能不更进一步,若要同她接近、永不被她放弃、永不同她分离——
他极其自然地想起另一件事:罗道夫斯要同贝拉特里克斯·布莱克结婚时,“那位大人”送了他们礼物。黑蛇游走在精致的表盘上,近似于生造活物的魔法……他一时之间看呆了……
……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他想。没有办法。
“圣诞节快乐。”男孩对漆黑的夜空低声道,手指微颤着交握,“不管是神——还是梅林,请祝福我、请保佑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