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格教授跟在小天狼星后面匆匆走进医疗翼时还穿着花格子晨衣。庞弗雷夫人正忙着实验各种治疗魔法,我已经被她使唤着去药剂柜来回跑了好几趟,医疗翼的床头柜上挤满了各种瓶瓶罐罐,空气中那种烧焦的味道仍然挥之不去。
我听到麦格教授过来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即使经过了紧急处理,费尔奇几乎烧糊的身体也惨不忍睹。她急忙挥动魔杖,一只银色守护神从杖尖蹦出来,跳出了打开的窗口。
后面的小天狼星忍不住说话了:“教授……”
“我知道,布莱克先生,我不会关你们禁闭……梅林哪……”麦格教授低声说着,上前稍微掀开一角被子。庞弗雷夫人擦擦额头,抬脸看向她。“怎么样了,波比?”她轻声问。
“很不乐观,恐怕得去圣芒戈。”庞弗雷夫人拿袖子擦着脸,那里已经濡湿一片,“我保住他的命了;但这不是普通的烧伤……梅林哪,”她看着病床上扭曲的人形,摇着头,“我恐怕是某种近似厉火的火……邪恶的火……哎呀!莱斯特兰奇小姐!”
正要放回药剂柜的一瓶白鲜香精被我一哆嗦的手打翻;香精洒得到处都是,庞弗雷夫人匆匆赶来,用修复咒修好后把它搁回去。这时麦格教授已经转向小天狼星。
“你和莱斯特兰奇小姐是怎么一起发现费尔奇先生的?”
“我半夜想出来找点吃的,至于她……”他耸耸肩,“我不知道,级长夜巡?”
麦格教授转向我;我下意识把手背到了身后。
“今天不是我夜巡的日子……”我干巴巴地说,不由自主想起——
恶火……邪恶的火……难道是我拿出来的那本书?不,不,那本书的锁链松动了,肯定是在我之前有人动过它……那就是那个穿隐形衣的人……要么是先解开了锁腿咒,却在逃跑过程中遇上了费尔奇;要么是没解开时就遇上了费尔奇。我挣扎着抬头看向麦格教授,女巫严肃地看着我:“你知道什么吗?莱斯特兰奇小姐?”
“我——”
“噢,对了,我在下楼的时候听到禁书区传来了尖叫。”小天狼星靠着墙说,“肯定有人先去过禁书区。”
麦格教授的眉毛紧紧扭在一起,我突然感觉像被扼住了喉咙——我手上还有烫伤的痕迹;我没法证明那里还有一个隐身人;甚至阿格斯·费尔奇被施过锁喉咒,那声尖叫只能证明他挣脱出来的时候我不在场……
“莱斯特兰奇小姐?”麦格教授看我不说话,又提高声调问了一遍。我控制不住地往后退了一步。
“得了,她肯定吓傻了。”小天狼星突然说,还是那副不耐烦的语气,“我想起来了,彼得要找她借作业;他上次就没交,您记得。论文他拿回去了,您要的话我去叫他。”
麦格教授重新转向他。我眨眨眼慢慢反应过来;喉间的窒息感被解开了。
外面又传来一阵脚步声,我们同时抬头看去,阿不思·邓布利多长长的白胡子出现在门口。他的到来让所有问题似乎都被暂时搁置。麦格教授和小天狼星让开一条路,庞弗雷夫人对他掀开了遮盖那骇人烧伤者的被单。
他低下头,魔杖探了探,几道缥缈的银丝从烧伤人身上飘出来。
“发现了什么,阿不思?”麦格教授急切地问。邓布利多盯着那几道银丝,把它们放回去。
“比厉火更温和,比普通的火更邪恶,一种新的诅咒……”他仍然看着费尔奇,“这火最终燃烧的是——思想和意识。恐怕我们必须把这件事告诉魔法部。”他对庞弗雷夫人说,“今晚把费尔奇先生送去圣芒戈吧,我会给部长写一封信……”
麦格教授示意我和小天狼星赶紧回休息室。
*
我和小天狼星走出医疗翼时,周围仍然很安静。霍格沃茨的夜色浓浓地从窗外漫进来,墙上只点着几支半明半暗的火把。月亮仍然高高挂在外面,他目光瞥向窗外,烦躁地挠了挠头发。我走出几步,还是转身。
“谢谢……”我小声说,“……为什么要撒谎?”
他眼睛转向我,冷哼一声,还是看向窗外。我走过去,霍格沃茨的黑湖在月光下泛着粼粼冷波,从这里可以望见那棵巨大的打人柳,它正在摇晃着,舒展着它的枝叶,在草坡上投下密匝匝的影子。他拿手在窗玻璃上划一下,搓了搓指尖。
“月亮脸今晚大概只有叉子陪吧。”他低声说。
我站到他旁边,低着头,走廊的风呼呼吹过,开春季节的夜还有点冷。月光照下来。
“得了,你?杀人?拉文克劳的正义小姐?”
沉默一会,小天狼星发出一声嗤笑,仍然看着外面明晃晃的月光。他看我一眼,灰色的眼中、眼底,似乎没什么情绪,但他仿佛有一瞬间想向我伸手;下一朵云掩过月色,走廊的黑暗里,他的手停在袍子边,变成一个背过身时漫不经心的挥手。
“我又不傻……好啦!给你个忠告吧,少跟鼻涕精玩……不想他找死的话,拿地图多盯着他。雷思丽小姐。”
他走远了。
格兰芬多塔和拉文克劳塔都是向上,如果愿意的话,其实我们可以同路一段时间……我闭上眼呼出口气,把那些思绪抛到一边,翻找起口袋里的活点地图。
我做这件事做什么呢?不是打定主意不靠近……我有什么必要跟小天狼星吵架?斯内普反正也不会死、小天狼星反正之后也不会再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了……多管闲事……这是你该管的吗?雷思丽?
但我还是做了。我听到自己在心里自言自语。而且一点也不后悔。
不做食死徒的斯内普、大概会有点收敛的小天狼星……我翻着口袋,难免涌起那么一点希望:这是好事,对吧——
我的想法在下一秒被打断:手指没有触到任何纸张似的东西,口袋空空如也。我不可置信地又翻了一遍口袋。
我的活点地图不见了。
*
第二天早上,阿格斯·费尔奇被黑魔法烧进圣芒戈的消息就传遍了学校。顷刻间,所有人都变得疑神疑鬼起来。因为谁都知道霍格沃茨哪里黑巫师出的最多,斯莱特林和其他学院学生的矛盾似乎一下子走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你们是疯子!杀人犯!黑魔法的走狗!”
“你们——怎么敢!”
我去上课时,一个斯莱特林小女孩眼泪汪汪地抱着天平跑出了魔药课地窖,后面是几个挤在一团的格兰芬多。有个看上去是领头的小男孩瑟缩了一下脖子,但在身边朋友的簇拥和欢呼下又高傲地昂起头。
周三,莉莉不得不和卢平一起分开走廊上几个打成一团的学生,他们在走廊上互扔的魔咒把三个人打进了医疗翼;周五,穆尔塞伯把几个喊他杀人犯的学生吊起来狠狠摔在地上,大笑着说他们说得对,被关了一个月禁闭;又过了几天,几个小斯莱特林拿着《预言家日报》守在走廊,在每一个“混血或麻瓜出身”的学生(尽管他们也不认识几个纯血)走过时大喊:
“你爸爸妈妈刚被食死徒杀了!”
我在走廊碰见了一个人坐在庭院边的雷古勒斯,靠着廊柱,黑发垂在瘦削的脸际,灰眼睛盯着那些人。看到我,他缩起腿,平整的石栏露出空位。我坐过去时,他也有一会没说话。
“我没看到我们学院最近有人拿长相奇怪的羊皮纸。”
“……嗯,好。谢谢你,雷尔。”
我沉默了一会,想起下节课的时间,正准备走,雷古勒斯回头叫住我。
“你不去阻止他们吗?”他似乎感到茫然。
“他们没有违反任何一条校规。”我叹了口气,“等别人跟他们打起来,级长才能管。”
他默默看过去。
“巫师不该这样。”他低声说,“这样我们和乱咬人的疯狗……麻瓜有什么区别?”
“食死徒?”我轻轻说。
雷古勒斯顿了一下,摇摇头,目光越过庭院,仿佛看向遥远的天边。他擦了一下袖子,从坐着的石栏翻下来。
“我没有质疑‘他’的意思,莱莉。”他似乎会错了意,垂着头把袍角整理好,“谢谢。我知道,必要的暴力和无谓的伤害不一样。”他厌倦地说,“就是因为这些人,那位大人才会受远远多出那些反对者的诽谤——我去阻止他们。”
我怔了一下:这算好还是坏?但雷古勒斯行动果断,我匆匆跑过去的时候,只来得及把那几个被突如其来的恶咒打得昏头转向的小斯莱特林抓走——
“走廊里不许跟人……互殴。”我看着消失在拐角的雷古勒斯的影子——他转过去前看了我一眼——还是违心地概括了刚刚的情景,“跟我去弗利维教授办公室。”
*
小巴蒂几乎每节选修课都去上,总能碰上其他学院的人,这一阵子心烦得要命,就连每天来拉文克劳长桌问早安时都显得心事重重,整个人恍恍惚惚的。有一次甚至在离开时不慎落下本笔记,碰倒了我的橙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