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这个女孩印象其实很好，人又不能选择父母，那封信他也看过，面对困境她懂得出奇招自救就已经说明她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这样呆板，即便这些主意不是她自己想出来的，也说明她不迂腐，而且人长得也算漂亮，司令身边最缺的就是这样的女人。年龄嘛，小是小了点，不过问题不大，正好做对燕侣莺俦。

佳音心中已经急到盈沸反天，那匹棕红色的大马仍然在场下一圈又一圈地跑着，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也只好一遍又一遍回忆着那日窗边暧昧的眼神，一次比一次更弱地给自己加油鼓劲，也一刻更比一刻地鄙夷着自己。她偏过头去，恰好看到了熊主任目光中流露出的一丝怜悯，她的心被深深地刺痛了，她知道那不过是上位者在表演对踩在脚底的蝼蚁最流于形式的一种同情，她再也忍不了了，不耐烦地打断这两个人的相互试探，生硬道：“姨娘，您就出个价吧。”

“哎呀，看你这孩子说的——”杨氏讪讪笑了起来，不过价还是要出的，她试探性地伸出两根手指。

“给她两万！”

一个高大的男人从旁边大踏步走了进来，带着几分粗野把手里的马鞭扔到一旁，笑着对熊主任道：“怎么不下去跑两圈？”又吩咐左右，“去拿票本子过来。”

两万这个数字把杨氏砸得倒吸一口凉气，她本来不过想开两千而已。她下意识地看向佳音，顾不得女儿突然将她掐疼的手，天呐，她养的这个姑娘竟然值这么多钱！她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这个突然冒出来对熊主任发号施令的男人又是谁？但是，巨大的狂喜已经彻底将她吞没，女儿的命比她好啊！

她看见那个男人把吸剩的烟头往篱笆上狠狠一摁，“会写字吗？”

这话是问她的吗？杨氏结结巴巴地开口道：“会……吧，不会。”

季鸣笑了一下，对韦副官道：“写一个切结书来，叫她按手印。”

“不用了，我会写！我来写！”佳音“噌”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顾不得熊主任和钟司令看她的怪异眼神，她紧紧扭成一团的心终于松开了，第一步成功了，下一步更不该出纰漏，切结书一定得由她来写，她要亲自写，要写得不留一丝漏洞才行！

“……自今日起，小女桓雪琴之生死祸福、衣食住行，皆与立切结书人无涉，立切结书人不得以任何理由干涉或索回。如有反悔，愿受法律制裁及天理报应……”

看着杨氏歪歪扭扭地签下自己的大名，再按上手箩，佳音的心终于放到了肚子里，从此以后她跟桓家就再无一丝瓜葛了！她拉着杨氏的手急着离开，恨不得现在就去票号里把钱取出来，有人出两万块买她呢，杨氏好意思连二百块都不分给她吗？

杨氏也喜滋滋地讨好道：“回去我们就挑个好日子……”

那个男人截断她的话，“不用了！拣日不如撞日，我看今天这日子就很好。”

这，好像不太合规矩吧？不过他出钱了，他才是大爷！杨氏试探着看向女儿。

佳音彻底呆住了，她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这该死的男人一天都等不得，她感觉自己的脸已经扭曲了起来，终于急得什么也顾不得了，“姨娘，您还得给我办嫁妆呢！”

这样的大胆直白豪不扭捏，饶是熊啸春见多识广也被惊呆了，这一对母女都是妙人啊！

季鸣和他对视一眼，也笑了起来，“我来替你办，定给你办得妥妥贴贴。”

看吧，她就说男人岁数大才晓得心疼人，哪里去寻出这样行事停当的？杨氏终于放心地把女儿交给他们了。

佳音急得简直要哭出来，她的八十二块钱还藏在桓家呢！还有她拓的地图，她抄下来的笔记！

她恨恨地看着季鸣，恨不得扑上去生啖其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