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去美国吗?我有个同学现在在驻荷兰领事馆里做事,我可以安排你们去欧洲。”
“我好不容易才劝得动大妈妈呢,就去美国吧,不都说那里医生好嘛,反正也不会说他们外国话,到哪里都一样的。”小萤不想跟维帧解释她其实是想去个不打仗的地方,“你帮我们找个会说美国话的人就行,看不看得好,我总得试一下才能死心的。”
维帧默默点了点头,又吸了几口烟,才把眼睛抬起来看向小萤,“小萤,你跟我说实话,你们还会回来吗?”
这是他们心照不宣努力不去触碰的话题,小萤的眼圈儿也红了,“当然,不管怎样,塔莎娅还在这里,娜娜她也在——”,她说不下去了,“我一定要替大妈妈把眼睛治好!”
“小萤——”
好像是岑太太在房间里唤她,小萤赶紧站起身来,“可能是睡醒了,我进去看看。”
岑太太躺在那里,枕巾上落满泪痕,“我看见娜娜了,这一次我真的看见娜娜了,她穿着一件好漂亮的红裙子,问我好不好看。”
小萤蹲下身去,把岑太太的手贴到自己脸上,“是吗,是什么样的红裙子,好看吗?”又扶她坐起来,喂她喝下热水。
岑太太把头靠在小萤肩上,絮絮轻语地向她描述那是一件什么样的裙子,“是赭红色的,开着肩,很长,白色的小立领,还有很多珍珠做成的扣子……”
小萤抬起头,目光和房门口的维帧撞到一处,她努力扼住心中流泪的冲动,“啊,那一定很好看,娜娜像妈妈嘛,腰细,皮肤又白,等她回来了叫她试给我们看看。”
她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看见维帧还坐在那里,诧异道:“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吗?”
维帧犹豫半响,还是把那张报纸从兜里掏了出来,“你有没有想过,嬢嬢说的话也许并不是假的,我总是觉得……,唉,你先过来看看这个女孩子——”,见小萤的两道眉毛越竖越高,到底把后头的半截话吞了下去。
小萤瞟了一眼那张报纸上模糊不清的小相,确实有六七分相像,一阵闷气直冲脑门,“那就去找啊!把她也搜罗回来跟那个东洋女人放在一处!”说着说着,自己先小声哭了出来,怕岑太太听见,只敢默默流下眼泪,“以后,不要再拿这样的东西过来招她了,你说的话她都能听见的。”又把茶几上的存折推了过去,“钱的事情,我这里还有的,真的不够用了,我再问你想办法。”
维帧不再坚持,却把那张报纸小心翼翼地叠好,“说到底,你还是埋怨我成婚了对不对,我娶媳妇,不也是你劝我的嘛!”
小萤再也听不下去了,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自己的烦躁,“好吧,你非要怪在我头上我也没有办法。”
她一直不能原谅一个男人妄想用十七万就买来自己的心安,虽然那确实是一笔不小的数字,可他当时就没想过他的叔叔真的发起疯来,她们俩怎么可能凭这十七万就逃出生天?如果什么都做不到,那就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好了!就是他那十七万,把娜娜害得惨极了!
小萤对这叔侄俩无不厌恶至极,对季鸣的改观是在与他朝夕相处之后被他慢慢感动所致,至于维帧,好吧,她也不能昧着良心,他把她们接到遂州,想尽办法替她们寻医访药。再说了,乱世嘛,跟着拿枪的,总是多一份安稳。若是她上辈子就悟出这个道理,当初就会劝大妈妈点头把娜娜嫁给他算了。人这一辈子,怎么过不是过?做小老婆又怎么了?凭他这份用心,娜娜也不会吃亏!
日子总是要往前看的,她也是见维帧过得像个孤魂野鬼,才劝他正经成个家,慢慢忘掉娜娜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总会遇到合适的女人,帮他抚平伤痛。怀安不就是结婚之后才越来越晓得体贴人嘛。哪晓得娶亲对维帧而言简直就像个儿戏!不过,既然是摆设,弄一个性子好的摆设回来不好吗?弄回来一个泼妇!
上次闹到这里来,被她用枪吓跑,讨不到便宜,又转头去寻那个良琴的不是。维帧也是前世该她的!
见维祯耷拉着脑袋垂头不语的样子,小萤又有些于心不忍,柔声道:“你再拿出来让我看看吧。”
*
“东关街新开了一家徽菜馆子,要不要去尝尝?”
“不要!我不喜欢臭臭的味道!”
“那晚上去听戏呢,连良今晚上过来压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