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萤拖着他在雨里不知道又走了多久,半个小时的路,感觉走了快一个钟头。
她感觉他发起烧来了,夏萤快没有力气了,她听到他在她耳边说,“好冷。”
“坚持住啊小孩!”
失血过多,已经开始失温了。夏萤告诉自己不能放弃,他既然叫她姐姐了,她一定要把小孩带出去。
“我会救你的!”夏萤坚定地说。
又走了很久,她腿软了,摔在了地上,然后她咬着牙爬了起来。
站起来的夏萤终于看到了哨站。
她说自己是达班的人,她借了卫星电话,她先打电话叫了救护车。
然后她打了猜叔的电话,听到他的声音,夏萤终于哭出声来,她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了车侧翻了,小姜受伤了失血过多现在昏迷了,她现在在哨站,叫了救护车了,猜叔问她有没有事,夏萤说自己没事,然后又哭着问小姜怎么办啊?
猜叔镇定地说先去医院。
她挂了电话转头就去看小姜,她一刻也不敢放松。
不能,不能死掉啊。
在哨站等了一会儿,救护车来了,夏萤跟着她们一路去了大曲林综合医院。
她看到小姜半袖全被染红了,直接就被推进了手术室,夏萤一把扶住了墙,她转头干呕了两声,她太紧张了,整个人倒在了椅子上。
她觉得自己手都在抖,她目光无神地看着走廊。
过了一会儿,她看到猜叔从走廊尽头走了过来。
医院走廊的灯照在他身上,夏萤的眼睛亮了,一直忍着得眼泪一下盈满了眼眶。她扶着椅子,踉跄着站了起来,她哭着一瘸一拐地跑了过去,直接一把抱住了他。她感觉到他也抱住了她的腰,扶住了她。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夏萤仰起头张大嘴哭嚎了出来。
他一边在她耳边说着没事了,一边用右手拍着她的头。
夏萤在他怀里哭了一会儿,然后转过头看到细狗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她有点不好意思,收了眼泪,离开了他的怀抱,她说小姜被推进手术室,不知道怎么样了。
猜叔看她手上脸上身上都是血,问她没受伤吗,她说全是小姜的血。
她问,要通知他妈妈吗?
猜叔说通知过了,叫小柴刀去接了。
过了一会儿医生出来说,需要输血,要B型血。
夏萤举手,“我我我!”
猜叔拉下她的手,皱着眉问医院没有吗?医生说缺B型,夏萤站了起来,回头又弯下腰抱了抱猜叔。
“我来吧。”夏萤说,她跟着医生离开了。
已经快三点了,夏萤困极了,但是她不敢睡,她怕小姜下不了手术台,她想起来他跟自己说,让她自己走别管他,她感觉又想哭了。
猜叔一直坐在她身边拉着她的手陪着她。她看着他们交叠的手,又看到他右手上的白玉手串,她想起给他准备的生日礼物,就差串起来了,还有一周多,快了。
她想再抱抱他的,可是那时因为着急而带来的勇气,随着冷静消退了下来。这里时不时有人进进出出,她们拉着手就够出格了。
她是什么身份呢。她想起陆茵说她的那个词,是啊,到底是见不得光的。
又过了一会儿,夏萤快困得撑不住了,然后她看到了,姜兴言的妈妈半走半跑得赶了过来,身后跟着小柴刀。
夏萤想站起来,和她说姜兴言的情况,她挣开猜叔的手,刚站了起来。
然后她就看到女人快步走了过来,抬起手直接在手术室门口给了她一个耳光,她手劲太大了,又下了力气,夏萤整个头嗡嗡的,头也偏了过去,她感觉牙磕到了肉,出血了。
猜叔站了起来。
她手又抬了起来,小柴刀一把拉住她的手。
两个男人同时问她,“你干什么?”
那个女人抬脚就要踹夏萤,猜叔直接去挡,那一脚踹到了他腿上,小柴刀赶紧往后拖她。
“贱女人!你的车,就是你开得车!你要害死我儿子吗!”
“我的儿子还那么年轻!”
“你俩什么关系啊!刚刚还拉着手,现在都不背着人了吗?”
“吴猜,你不记得我妹妹是怎么死的了吗?”
“你不记得你在葬礼上哭着跪在我们面前,求我们原谅你,你承诺永不会再找,我们才肯让你供着她的照片的吗!”
女人在医院走廊大声哭喊着,夏萤转过头颤抖着手捂住了耳朵,慢慢蹲下了。
求求你了,别再念了,别再说了!
“你跟着勃北将军天天在外面,是谁日夜不分地照顾你病床上的母亲!”
“她跳河前还给我们留信,让我们带她回家找父母!你做了什么好事啊!她连尸体都不想留给你,你对得起她吗!”
夏萤蹲在地上捂着耳朵,她每说一句,她的心就被攥一把,她想求求她,别再说了。她现在觉得自己很可恶,她觉得自己在做小三,如今正在被原配的家人摁在马路上打。
明明都是她因为几次救命之恩爱上了他,他一直对她都没有那种感情的……可如今医院上来来往往的人,都在用看八卦一样的表情看着他们,他们一定在心里骂他们吧。
她觉得对不起他,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却让他大庭广众被这样骂了。
猜叔冷冷地看着还在发疯的女人,转过头看到捂着耳朵的夏萤。
夏萤做错了什么?让她这样侮辱。
他正要发作。
手术室的灯灭了,医生出来了,夏萤爬起来去问小姜怎么样了,那个疯女人还在地上哭。夏萤和病床上的姜兴言一起去病房了。
猜叔想,很遗憾,人还活着。
细狗回来看到这一场闹剧,跑过去和他大表姐说是夏萤刚刚给她儿子输了血。
那个女人愣住了。猜叔有点想冷笑,他坐回了椅子上,手肘放在膝盖上,冷冷开口道,
“是你儿子开得车,他的医药费你去付了吧。夏萤也让你无端打了,验了伤,你把该给得钱给了。”
“如果再让我听到刚刚那些话,我听说你丈夫最近换了新工作,我和他上司还挺熟的。你既然做家庭妇女,你丈夫没了工作,你们可以一起去喝追夫河的水的。”
“她的父母,我花钱供养到送走的,你这个大女儿做过什么呢?”
“你们现在住得房子,我想你也忘了是谁当年出得钱了吧。”
“我看是我让你们吃得太饱了。”
每一句话出口,对面坐在地上的女人脸色就越难看。细狗在旁边听着,他有点害怕此时的猜叔,但是他刚刚也听到她骂夏萤的了,夏萤一边脸肿着,嘴角还带着血,他的大表姐,不应该这样的。
十五年,细狗在他身边看了十五年,他从没越过雷池一步,日日对着她的照片念经。
可以了,细狗想,可以了,自己为一个女人也守不了十五年。
细狗知道自己蠢,猜叔不喜欢他,但还是留着他,让他干不危险的工作,他知道是自己借了表姐的光。
所以够了。
不是猜叔的错,也不是夏萤的错。
都是命运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