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后,又该继续赶路了。只要往山顶走,便越来越冷。如月被突如其来的寒意冻得颤了颤身子,下意识去问小姐是否太冷。
薛云遥笑着回了句:“不冷。”
因为她已经不甚在意这里的温度,更多的是将目光撒向四周的景观。
看那挣扎破土的嫩芽被风霜压倒,仍在顽强地继续向上生长,伴着苦难出生,却又从来不屈于苦难。
生命的力量不在于破土的那一刻,而在于历经风霜仍能生长。不屈,不甘,不放弃永远都是生命的一部分,它们融在灵魂里,一同塑造出迎接风雨的躯体。
薛云遥望得有些出神,直到阳光从天边降落,洒在她的身上,也扑在了大地上,分散给所有需要光亮的事物。
自此,绿芽出生,开始有了感受灿烂阳光的机会,若风雨本就该来,至少阳光也不会缺席。光会藏在各个角落,静静地等待风雨的结束,只为将自己作为礼物,送给每一个不屈的灵魂。
或许这也是人们深爱春天的原因,经历了冬日的寒冷与冰冻,春天将暖阳带来,化去积雪,送来新生。
此刻,薛云遥同以前一样,千次万次,伸出手,想要接住这缕照向她的光。
其实她自己不知道为何会这样,但她知道有句话一直刻在她的心里。
只要接住了光,便再也不会畏惧黑夜。
她的余光里,看见了始终将目光投在她身上的崔映夜。
可当她偏过头,那人却又错开了目光,继续向前走了。
就像在侯府那次一样。
薛云遥只好暂且将一切美景搁置,继续赶上他们的步伐。
每迈一步,她都会在心里问自己。
明知会发生什么,是否应该走下去?
可再走一步,她又会回答自己。
若是不走下去,就不会知晓结局。
就这么一直走,脚步再慢,体力再弱,也快到了山顶。
“南雪妹妹。”薛云遥忽地唤了一声,等到崔南雪回头才接着往下说,“我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呀?”
“很多年了,虽然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情,但已经过去了。”崔南雪答道。
薛云遥轻笑,她又没有问中间的经历,崔南雪又何须回答得如此详细,但这些话到底没有说出来,也不需要说出来了。
一切都明了了。
“快到山顶了。”
山顶的样子映入眼帘时,他们三人异口同声说出这句话,就好像这句话有什么特殊的含义,或是一个重要的标志。
至少对于薛云遥来说,的确是这样的。
这是一个离别的信号。
只要这句话响起,就意味着,注定要发生的一切,就快到来了。
薛云遥没有将目光继续投向崔南雪,而是落在了一侧的崔映夜身上。
也不知道现下他的心思又该如何?
痛苦割舍或安于现状,总该选一个的。
幸好,崔映夜在某种程度上,跟她是同类人,所以从一开始,她就猜到崔映夜会选什么了。
只是选择一样,就意味着会失去另一样,这是不能改变的。
终于到山顶了。
在欣赏刚冒出点点粉红的桃花前,在俯视山下芸芸众生前,在伸手触摸天边的云前,薛云遥倒是先看到了撕去伪装的嘴脸,顺便还得先要避开四面八方来的黑衣人和对准她的剑。
“你早看出来了?”崔南雪倚在树上,丝毫不愿再去掩饰自己眼里的杀意,同时,与那外表不匹配的神态渐渐浮现出来。
“对啊。”薛云遥往后退了退,却发现背后也全是锋利的银剑,她哭笑不得,真是不想给她留一条活路,“你为何还要与我攀谈?多等片刻,计划可能都不会完成。”
“因为我要等崔映夜回来,亲眼瞧见这一幕。况且,你怎可能跑得掉?”崔南雪极有耐心,不然也不会潜伏多年,只等今朝复仇。
她一手玩弄着自己的碎发,一手缓缓从袖里拿出带有镜柄的铜镜,举至面前,左右观赏,“瞧瞧这容貌,只是稍稍易容了下,竟蒙混了这么多年无人识出。”
“你叫什么?”面对此番场景,薛云遥倒也没有紧张,只是好奇,“我想死的明白些。”
“柳莺。你该记得我的,薛云遥。你,崔映夜,还有那个人,都该记住我的。”柳莺彻底撕去崔南雪的外壳,做回了自己真实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