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她望向镜中的自己,勾唇一笑,声音淡漠:“对了,怎么能将死去的崔南雪忘了?你们五个人,都该好好地记住我。”
听到声响,柳莺回眸,用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与看似清亮的双眸,望向探路回来的崔映夜,轻轻开口:“你回来了,就等你呢,我要让你亲眼看着你最爱的人,就要死在你面前了。”
崔映夜闻言,也没有太吃惊,只是挑了个不是重点的话,问道:“我最爱的人?”
柳莺好似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而后勾了勾唇,不以为然地说:“忘了,已经不是以前了。”
“哥哥,这么多年,可是我才让你少受失妹之苦呢。”柳莺说着,轻轻抬了抬手,一侧的黑衣人便看懂了指令,将剑抵在了崔映夜面前。
“所以,今日所有的一切,都让你为我担着吧。崔小侯爷与其夫人貌合神离,反目成仇,争吵之余,不甚误杀其夫人薛云遥。”
柳莺语速极慢,每个字都咬得清楚,像是说书人般以旁观者的角色道尽了在场所有人的结局。她微微仰头,审视着面前的崔映夜,眼神里是不容置疑的坚决与心狠。
“这下,薛小姐可没有什么疑问了吧?”柳莺挑眉,瞥了眼薛云遥,又窥了窥天色,仿佛是等到一个特殊的时刻,时间一到,她轻轻抬手,又重重落下。
黑衣人的剑也愈发逼近薛云遥的心口了。
绝处逢生往往更为可贵,历风霜摧残仍能破土向上生长的时刻,正是将赋予灵魂的生命力发挥到极致之时。
薛云遥连退都没有退半步,她退不了,也不需要退。此刻,她神色泰然自若,勾唇浅笑,眉眼弯弯:“柳姑娘,你可见到去打水的如月与千峰了?”
柳莺皱了皱眉头。
下一瞬,羽箭破开迷雾,穿透山林,惊得群鸟高飞,悬于高空鸣啼叫喊。
旋即,那箭方向明确,快速击掉快要刺到薛云遥喉间的剑。
“刚刚好。”薛云遥抬眸,眯了眯眼,看清了藏匿于林里,高高立在树枝上,一身黑衣,后侧的马尾随风扬起,正举着弓朝向他们这边的宋无眠。
“这是怎么回事?”柳莺顺着薛云遥的目光,发现了不远处的宋无眠和阿清阿池,心尖一颤,她今日安排的这一切,本该万无一失才对啊。
况且,这三人难道不应该受尽崔映夜的折磨,被打断了腿,关进了城外的庄子里了吗?
怎会……
柳莺猛地反应过来,斜睨了一眼身旁话少的崔映夜,发现那人曾经对她关心疼爱的眼神,变得深邃不可猜测时,瞬间顿悟这是一场局。
一场她算计他们,却反被他们算计的局。
“好一个将计就计。”柳莺冷声道,敛起眼神里闪过的一丝讶异,抱臂倚在树侧,弯眉嗤笑,“但就你们,还妄想斗得赢我?”
柳莺微微勾了勾手指,抬眼瞥了天光,此时应该快到酉时,太阳就快下山了,她需要在天黑前解决这一切,但又必须等在日落时刻。
因为她恨每一场日落,恨落日卷走她所有爱的人,一同消失在了那茫茫黑夜里。她被困在了那日的落日余晖里,但她的心里,却是半点光都照不进来了。
黑衣人已为死士,自是听令于主人,况且再怎么他们也有百来号人,对付个弱女子和三两个江湖人士还是不在话下。
但话说早了。
宋无眠脚踏轻功,如游云穿梭在林海,不到片刻便从远处快步赶来。
见他立在黑衣人面前时,那群人剑都快握不稳了,直到有一个人高呼了一声“宋无眠”!
这句话像是个导火索,话音一落,就炸了一地。
宋无眠,江湖人都知道,自幼为孤儿,被一老祖捡去,无意间发现其练武实有天赋异禀,不到十六岁,便打赢了所有师兄,只用三招就撂倒了那时风头正盛,人人畏之的飞羽宗宗主。
飞羽宗……那可是高手云集的门派,更何况还是宗主,更是江湖上所有人畏惧又崇拜之人。
而刚刚踏出师门的宋无眠,明还是涉世未深的稚嫩少年模样,却又轻轻松松,不费吹灰之力,就拖下了云端上的人。
所以,今日见到了他本人,谁能不害怕?况且听说他曾被官府通缉多年都未被抓到,定是一身本事,手段狠辣。
黑衣人面面相觑,脸上唯一露出来的眼睛是藏也藏不住的恐惧。
“怕什么?不就是宋无眠,我们这么多人,怕他一人做甚?”柳莺抢过身旁黑衣人的剑,想要亲自动手,“况且现在的宋无眠,未必是曾经的宋无眠。”
既然已经暴露,那就只好放手一搏。
可剑很快被击落在地,柳莺的手臂渗出腥红。
她抬起头,瞧见脸色苍白却毫不心软的薛云遥,正手持弓箭,对准了她。
“告诉我,崔南雪怎么死的?”
薛云遥垂着眼眸,投向柳莺的眼神太冷,淡漠得如同看蝼蚁。
说出口的这句话,像是被寒风裹着,叫人冻得发颤,若非见到冒出土的嫩芽,真是让人感觉好似又回到了凛冬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