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眼被朋友的损劲逗乐的程鸢,孟星河接过蔡稚娥的话头,问道:“俞跃这姓氏是不是还缺了个‘木’?别说,他这姓氏,‘木’字放前放后还都挺合适的。”
“此话怎讲?”倪月珊相当捧场。
“放后面可以凑个‘榆木’,既能给小鸟歇脚,脑袋还可以拿来敲。放前面嘛,可以凑个‘木鱼’,也可以拿来敲,敲一下——”孟星河看向程鸢的眼睛,“佛祖原谅我。”话音刚落,几个女孩便笑作一团,只有程鸢又垮起一张小脸。她不笑是因为她是个没有感情的杀手,天生不爱笑。
“江山代有才人出,一山更比一山高啊。”擦擦笑出来的泪花,倪月珊不觉已诗兴大发。她看看食堂大门,又看看自己的某位朋友,一边吟诗,一边如同回味般地咂了咂嘴。
蔡稚娥同她一唱一和,“正所谓将遇良才棋逢敌手,势均力敌又半斤八两啊。”
“所以,谁半斤谁八两?”没有跟着两个朋友一起掉书袋,孟星河转而关心起其中所蕴含的数学问题。
“显而易见,这位女施主一窍不通,独占半斤那是当仁不让。那边的男施主看着脑子多少灵光点,至少还明白主动帮助女同学,奖励他上称多三两。可惜,八两八两,还是凑不够整。所以······”蔡稚娥摇头晃脑,分析得头头是道。像是刻意在吊人胃口,话说到这,她环顾着桌上三张神色各异的脸庞,然后打了个响指,接着道:“所以,还是一窍不通。”
“喂,什么叫‘一窍不通’啊。”程鸢出声抗议。
“没事没事,”孟星河安慰道,像是哄孩子一般,她的语气相当温和,“我们现在读高中呢,学习才是最紧要的。而且就他那个样子,咱们等高中毕业后在讴歌青春也来得及,啊。不仅来得及,甚至还大有可能绰绰有余。”
“都说了,八字没一撇的事,我跟他才不是那种关系。”程鸢一边嘟囔,一边划拉着盘子里的米饭,再一次试图扑灭朋友们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下一刻,一块东西出现在她的餐盘里。
“我们海城的小鸟肯定最喜欢鱼了。没事的,高中三年一咬牙一跺脚,熬熬就过去了。小鸢先吃块鱼,提前补着先。”在程鸢的目光中,孟星河收回了自己的筷子。她的声音轻柔,只在说到“鱼”字和“补”字时,嗓子才稍稍使了劲。这微妙的轻重音分配,使得夹在两个字中间的那个“提前”,都显得那么别具内涵。
倪月珊含在嘴里的一口甜汤差点没喷出来,几个女孩因此又是好一阵大呼小叫。眼看几个足够伶牙俐齿的朋友即将对自己发起新一轮的围攻,程鸢弱弱地哼了一声,便默不作声地继续吃饭,权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这只是一种战略上的转移,绝不是因为她退缩了,绝对不是。
程鸢咬了一口孟星河夹过来的鱼,立刻又吐了出来,“这是姜啊。”
“哎呀,阿星,你怎么搞的?怎么还给小鸢夹错了?没事,咱们不听她的啊。海边人爱吃海鲜,这都是什么年代的刻板印象了。”用孟星河递过来的半张纸巾擦擦嘴,又抹抹桌子,倪月珊一脸义正辞严地驳斥朋友的发言。她抬手一把将程鸢搂进怀里,然后抄起勺子,从汤碗里舀起一块东西,“我们不管她啊,我们吃块素的。来,小鸢,我给你夹块芋。”不等肩膀靠上倪月珊慷慨且富裕的胸膛,程鸢就默默将她的手推开。
芋,但是二声。
“哎呀,瞧我,降温了舌头都不利索了,这普通话的发音突然就变得不标准了。”倪月珊清了清嗓子,“咳咳,‘芋’,不对。‘芋’。”宛如初学者进行的发声练习,她又重复了几遍“芋”字的发音,然而在喉咙的扭曲下,四声的“芋”无论如何都只能以二声发音。“不好意思,小鸢。”她看似满怀愧疚的眼睛迎上程鸢愈发凌厉的目光,“瓦们海存棱普通发也就节样勒。”
“哪有你这种不标准法喂,”程鸢眯起眼睛,“你这家伙明明就是故意的。”
“冤枉啊小鸢!要不我再给你练练?”倪月珊大声喊冤,眼看着又要开启新一轮的唱念做打,蔡稚娥赶紧打断了她,“行了行了,别闹了。看小鸢给你们急得脸都红了。”说着,蔡稚娥长叹一声,“正好窗边那几桌吃完走了,我们换换位置,去窗户那边坐坐吧。把窗户开了,让小鸢好好透个气,看她这小脸红的。我也好给我们小鸢接杯雨。”
雨,但是二声。
一种导致某个字眼只能以二声发音的病毒疑似出现急性人传人现象。
牙齿磨了磨嘴里的筷子,程鸢凶狠的目光扫过其他三人的脸,她一边瞪着她们,一边夹起盘子里的芋头恶狠狠地嚼了一口,然而下一秒,她脸上的凶相便皱缩成一团。她吐出嘴里的东西,眼里隐约可见泪光闪动,“这还是姜啊。”
为防止学生们在雨天受寒,在天气预报的提醒下,食堂阿姨们早早便备好大量的生姜。并贴心地将它们切成小块,使之与今日的菜式完美融合。
山中,大雨,与真身难辨的神秘块状物。人类维持生命所需的最基础活动,经过她们的妙手巧思加工后,竟生生化身成一场全低配青春版暴雪山庄狼人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