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他们回松山住。”许镜生起身道。
“你确定?”傅钰对他很不放心,许镜生是大乘期,不吃饭不睡觉都可以,但谢晏和徐朝是要吃饭睡觉的。
思及此,傅钰有点嫌弃:“你别把我们凌霄峰弟子养死了。”
啧,不要带坏我的新徒弟。
“放眼下安心点,大不了你找人每日送饭来。”许镜生看着两个小不点,平静地说。
见他此意已决,傅钰也不再勉强。
谢晏和徐朝只觉得一阵风吹来,使他们睁不开眼,再睁眼时,眼前的景象全然变了。
他们身处一院子中,木头围成的栅栏外是山中望不到头的雪松林,此时春雪消融,鸟雀成群,自林中飞向天空,山间一片翠绿盎然。
许镜生微微俯身,一手牵一人,带他们往院子南边的侧院走去。
拉开院门,许镜生的声音平静的在他们头顶响起:“束发之前你们暂且住在一起,之后若想分开,我便命人将北侧院收拾出来。”
谢晏抬头,看向自己师尊的侧颜,日光下,能看见那睫毛如轻盈的蝴蝶翅膀,轻轻煽动,使人呼吸一滞。
太奇怪了。谢晏的自觉这样告诉他。
许镜生没必要对他们这么上心的。
“七日后,宗门会安排你们去学堂,这几天就好好休息。”
他看向谢晏,像是看穿了他心底的想法一般,莞尔一笑,语气轻柔:“不要害怕,只要入了凌霄峰,身死也是凌霄峰弟子,断无弃徒可言。”
或许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许镜生把他们带到这里之后就离开了。
许镜生一走,徐朝立马拉住谢晏的衣袖,脸上洋溢着激动与期盼:“哥哥!我们不用再流浪了!”
谢晏这时才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难得应他的话:“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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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长时间如此奔波,担惊受怕,乍然松了口气,从重压下释然,难免生一场病。
这不,谢晏夜里就发起了热,出了许多汗,身上滚烫得像是煮熟了似的。
徐朝小小年纪尚不经事,平时也是被谢晏保护的那个,遇到这种事根本不知道怎么办,顿时在谢晏的身旁哭了起来。
慌慌张张之间突然想起他们还有一个师尊,连忙出门,迈着小短腿踉踉跄跄的跑向院子。
此时的许镜生正坐在堂中软榻上,手中拿着一本《论山药豆三十六任烹法》。
等学出来正好给两个小孩试试,他肯定能把崽养好,狠狠的打傅钰的脸!
余光瞥见院子里跑出来一个小黑点,许镜生认出那是徐朝,渐渐坐起了身。放下菜谱,撑着下巴看向那个小不点,道:“丑时了,出来做什么?”
徐朝寻着声音的方向望去,看见许镜生顿时憋不住眼泪,边哭边断断续续的说:“师、师尊,谢晏他、他身上好烫!”
啊?不要一来就给我出事!
许镜生闻言,顾不上其他,起身便往侧院走去。
推门而入,一眼就注意到床榻上的孩童,此时正面色苍白的躺着,被子早就被踢到一旁。
许镜生坐在谢晏面前,伸出手给他把脉,徐朝就在旁边一脸焦急的看着。
许镜生蹙了蹙眉,就在徐朝以为很严重时,他才开口道:“是风寒,并无大碍。”
徐朝松了一口气,就听许镜生道:“你先出去。”
那时的徐朝还什么都不懂,听师尊的话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法术,于是乖乖的出去了。
待门关上,许镜生才收回目光,落在这小团子身上。
长久的流浪,使他看起来不像徐朝那么软乎,在他身上反而有种倔犟的感觉。不用许镜生去查也能猜到,他之前的日子肯定是又苦有累还经常倒霉。
接着,他抬手放置谢晏额前,食指与中指合并,像是随意掐了个决。没有固定的姿势,没有特定的口令,姿态甚至可以说得上是随意。
指尖一道微白的光注入谢晏额间,他的胸口上方浮现出一个模样繁杂的阵法,缓缓没入心口,压下本不该属于他的命数。
不一会儿,谢晏的脸色竟恢复了一点血色,呼吸也逐渐变得平稳起来。
许镜生把徐朝叫了回来,垂眸看着谢晏的脸,不知想到了什么,叹息了一声,叮嘱道:“让他这几日不要受凉了,松山常年下雪,寒气常在。”
徐朝点点头:“好。”
月色撩人,乌云遮月,云雾温吞缓慢于天边移动着,寡淡的月光从雾后泄出,落到地面只剩一点稀薄的光。
许镜生出了门,边看到了池塘边的流意。
开了灵智的白鹤打理好自己的毛发,抬头看向许镜生,贸然发出人的声音,要是徐朝在这里可得吓个半死。
“查出来什么了吗?”
许镜生走至池塘边,荷叶上的水滴在月光下发出淡淡的光泽。他盯着看了一会儿,似乎默认了它的说辞,才轻声叹息道:“我不知道该怎么看待他。”
或许给他取名谢晏的那刻起,就已经下了天下最大的赌注。
把他当作一个完整的灵魂吧,许镜生。
“我看不透他的命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