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蹲在楼道里数药片时,听见楼上夫妻又在摔盘子。铝制饭盒顺着台阶骨碌碌滚到他脚边,黄褐色的中药汤在水泥地上蜿蜒成扭曲的蛇。
"第23天。"他对着掌心三粒褪黑素轻声说。
出租屋的霉味比记忆里更刺鼻。父亲瘫在掉皮的沙发上打鼾,啤酒罐在脚边堆成歪斜的塔。林疏轻手轻脚把保温桶放在茶几上,馄饨汤的香气惊醒了醉汉。
"又去打工?"父亲揉着通红的眼,"你哥给的生活费够用..."
"哥要结婚了。"林疏低头系鞋带。帆布鞋侧边裂开道口子,像咧着嘲讽的嘴。他说不清为什么要接三个家教,也许是想在哥哥西装革履地递请柬时,能送得起像样的红包。
地铁广告屏亮得刺眼。"清北名师一对一"的标语下,他看见玻璃倒影里苍白的脸。辅导机构总把最差的学生塞给他,那些家长盯着他普通本科的简历皱眉,仿佛他额头上烙着"失败者"的钢印。
"小林老师..."扎羊角辫的女孩怯生生拽他衣角,"妈妈说这题再错就要换老师。"
林疏望着练习册上的红叉,突然想起十五岁那个雨夜。母亲拖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他光着脚追到巷口,泥水溅在重点中学录取通知书上。哥哥举着伞追来时,他正把那张烂纸往嘴里塞。
"哥带你回家。"十九岁的林明修跪在泥水里抱他,白衬衫沾满污渍。
手机在裤兜震动。林疏站在天桥上划开屏幕,冷风灌进毛衣破洞。微信转账记录里躺着哥哥刚转的五千块,备注栏写着"买新羽绒服"。
"别总给我打钱。"他拨通电话时牙齿打颤,"嫂子该不高兴了..."
"她不知道。"哥哥压低声音,"我在医院值班室呢。你膝盖还疼吗?上回被电动车撞的伤..."
林疏望着桥下来往车流。三个月前那辆闯红灯的电动车撞过来时,他护住了怀里的小学生。家长送来果篮时说"现在大学生都金贵",却绝口不提赔偿。
"早好了。"他踢开脚边石子,"爸最近戒酒了,真的。"
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电子铃音。"3床抢救!"哥哥的脚步声混在杂音里远去,"小疏,羽绒服要买鹅绒的..."
忙音切断了尾音。林疏把脸埋进起球的围巾,直到霓虹灯在睫毛上晕成光斑。辅导机构玻璃门推开时,暖气裹着教务主任的训斥扑面而来。
"林老师又迟到!家长投诉说你上次..."
他弯腰鞠躬的瞬间,看见瓷砖上自己的倒影。二十岁的身体佝偻成虾米,和记忆中母亲摔门而去的背影重叠。
深夜便利店的白炽灯下,泡面汤腾起的热气熏疼眼睛。手机屏幕突然跳出陌生号码,区号是暌违五年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