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疏,妈妈要死了。"
女人沙哑的嗓音刺破耳膜。林疏手一抖,叉子戳破纸碗,滚烫的汤汁在虎口烫出红痕。货架后传来值班店员不耐烦的咂嘴声。
"尿毒症晚期。"咳嗽声像生锈的锯子在拉,"医生说换肾要四十万..."
林疏盯着自动门外的夜色。十五岁那晚的雨又下起来了,淋湿他攥着手术同意书的手——父亲肝硬化住院时,哥哥攥着缴费单在楼梯间哭,而他偷偷把退学申请书撕得粉碎。
"我没有钱。"玻璃映出他扭曲的笑,"您当年不是说..."
"你哥不是医生吗!"尖叫声惊飞门外麻雀,"要不是我生你们的时候落下病根...咳咳...你们这些没良心的..."
易拉罐被捏得咔咔响。林疏想起上周家政公司招擦玻璃的临时工,十八层高楼,安全绳要自备。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我卡里还有八千。"
"先打过来!"电话挂得干脆利落。
夜班公交摇摇晃晃。林疏把额头抵在冰凉车窗上,看雨水在玻璃外爬成泪痕。后座醉汉突然呕吐,酸腐味漫过来时,他发现自己竟然在笑。
父亲果然又在楼道里等他。破洞老头衫沾着油渍,手里却紧紧攥着红花油。
"那女人来电话了?"醉醺醺的眼亮得骇人,"不许给她钱!当年她..."
"爸。"林疏轻声打断,"我想吃阳春面。"
老式钨丝灯泡滋啦作响。父亲煮的面总是太咸,荷包蛋永远会散黄。林疏埋头喝汤,听见筷子敲碗沿的叮叮声。
"明天我去工地。"父亲嘟囔着开第四瓶啤酒,"王工头说搬瓷砖一天两百..."
鼾声再起时,林疏从床底拖出铁盒。助学贷款合同、诊断书、哥哥婚礼请柬,最底下压着褪黑素空瓶。窗外的雨下疯了,像要把整个世界冲进下水道。
他最后看了眼微信对话框。给哥哥的转账停在"对方已收款",给母亲的八千块显示"等待确认"。辅导机构群里弹出消息:"林老师,家长投诉你上课走神,下周不用来了..."
手机屏幕在暴雨中泛着幽蓝的光。林疏攥着破伞冲进雨幕时,想起白天那个小女孩的眼泪。柏油马路在积水里融化成黑色河流,远光灯劈开雨帘的瞬间,他听见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叫。
金属撞击声很好听,像小时候母亲梳妆台上的银铃铛。血水混着雨水淌进眼睛时,他看见便利店的白炽灯还亮着,泡面碗上的热气仍在袅袅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