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这才发觉颊边溅了血点。他接过帕子时碰到对方指尖,比祭灶的冻柿子还凉。帕角绣的红梅缺了半片花瓣,正是那日火场所见。
回府的马车颠得厉害。林疏缩在角落,看江砚棠执卷的侧影映在茜纱窗上。那人换了件雨过天青的直裰,受伤的右臂垂在身侧,素帛渗出点点嫣红。
"今日之事..."
"我绝不会说出去!"林疏急声打断,险些咬到舌头。
江砚棠轻笑出声,书卷抵着下颌:"本官是想说,林公子袖中的平安符掉了。"他指尖拈着那道皱巴巴的黄符,"要送去开光么?"
林疏慌忙去接,却见符纸背面洇开团墨迹——竟是幅简笔绘的兔子,耳朵缺了半只,像极了他那日写的丑字。他耳尖发烫,胡乱将符纸塞进袖袋,却摸到颗硬糖。
"吃么?"他鬼使神差地递出去,"麦芽糖..."
江砚棠怔了怔,眼底笑意忽然真切几分。他接过糖块时指尖擦过林疏掌心,惊起细小的战栗:"林公子随身带糖的习惯,倒像本官一位故人。"
马车忽地急停,林疏向前栽去。江砚棠伸手扶他,白玉菩提堪堪擦过脖颈,凉得他打了个寒战。车帘外传来货郎叫卖声,林疏抬头,正望见对方喉结上沾着星点糖渣。
"到了。"江砚棠收回手的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方才刹那失态只是错觉。
林疏逃也似的跳下车,却见侯府门前站着面色铁青的老夫人。他攥着半融的麦芽糖,看江砚棠的马车碾碎满地残雪,车辙印蜿蜒如蛇,最终消失在暮色尽头。
当夜西厢房炭盆爆出个灯花。林疏缩在榻上翻看话本,忽见夹页里掉出张泛黄信笺。原主稚嫩的笔迹写着:"娘亲,今日夫子夸我字好",墨迹被水渍晕开,像是经年的泪痕。
他鬼使神差地摸出偷藏的平安符。背面那只残耳兔子在烛光下歪头傻笑,忽然有梅香破窗而入,惊得他吹熄了烛火。黑暗中,他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与瓦当积雪坠落声混作一团。
更鼓敲过三响时,林疏终于昏沉睡去。案头未裁的宣纸上,一滴墨缓缓晕开,隐约是江砚棠执伞而立的轮廓。窗外梅枝轻叩窗棂,似有人在月下轻笑,转眼又被北风揉碎在雪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