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骤然密集。裴昭的刀鞘重重磕在门框:"江大人这般好为人师,不如去国子监谋个差事?"他转身踏入雨幕,玄甲很快与铅云融为一体。
林疏盯着书页上蜿蜒的批注,忽觉腕间佛珠发烫。江砚棠执起他袖摆擦拭溅湿的案几,青玉珠子挨个儿碾过腕骨:"今夜子时,西角门。"
更漏滴到亥时三刻,林疏裹着斗篷溜出厢房。青石板上苔痕湿滑,他攥着江砚棠塞来的火折子,在看清西角门外的马车时险些惊呼出声——玄色车帘上银线绣的竟不是云纹,而是与璇玑玉佩如出一辙的墨梅。
"上来。"车帘内伸出的手苍白如瓷。
林疏跌进满室冷梅香时,腕间佛珠撞上车壁,发出清脆声响。江砚棠散着发,月白中衣外罩着墨狐大氅,眼尾朱砂痣在夜明珠光晕中似泣血残阳。他膝头摊着卷漕运图,朱笔圈出的码头位置让林疏想起璇玑纸笺上的"当心"二字。
"怕了?"狼毫笔尖扫过他颤抖的指尖。
马车驶过青石板路的声响格外清晰。林疏盯着舆图上斑驳的血渍,忽然发觉那竟是半个月前户部侍郎暴毙的码头。他喉间发紧,恍惚听见江砚棠说"抓紧"的瞬间,马车猛然倾斜——
箭雨破空而至的刹那,林疏被按进带着冷梅香的怀抱。江砚棠的墨狐大氅卷住两人,白玉菩提硌在他颈侧,十八颗珠子随颠簸烙下红痕。车外传来刀剑相击的铮鸣,血腥气顺着车帘缝隙漫进来。
"闭眼。"温热掌心覆上他双眸。
林疏在黑暗中数着心跳,忽然尝到唇间腥甜。他慌乱睁眼,看见江砚棠指尖渗出的血珠正滴在漕运图上,将"临渊码头"四个字染得愈发狰狞。那人却浑不在意地舔去血迹,白玉菩提缠上他手腕:"抱紧我的腰。"
马车冲破雨幕时,林疏在江砚棠袖中摸到硬物。借着颠簸的遮掩,他瞥见半枚青铜虎符——与裴昭酒醉时提及的漠北兵符,竟有七分相似。
子时的更鼓混着雨声传来。林疏被送回侯府时,掌心攥着片染血的墨梅绢帕。他躲在帐中拆开夹层,里头掉出张泛黄的海捕文书——画像上的女子眉眼含煞,额间金箔花钿与璇玑如出一辙。
惊雷劈亮窗棂的瞬间,他看见铜镜中自己苍白的脸。腕间佛珠不知何时少了一颗,空荡荡的绳结处,残留着江砚棠指尖的冷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