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双臂作出要接人的姿势,霂扬看的冷汗直冒,她这细胳膊细腿感觉接住只兔子都费劲。果然,墙上少女跳下来,两人一位摔个狗吃屎,一位摔个四脚朝天,霂扬看着都觉得疼。
水绿衣裙的少女疼得龇牙咧嘴,站起来直揉屁股,嘴上还不停抱怨,“就说平时让你少吃点,你想砸死我!早知道带梳月出来不带你了……”
她还在揉屁股,走路也一瘸一拐,看样子确实被砸的不轻,另一个跳下来的应该是她丫鬟,以为自己真把她砸瘸了,忙要查看她伤势。
她就势拉着丫鬟就跑,“快走别被人发现了!”那奔跑速度一点没有瘸的样子。
那时太子未立,朝堂局势未定,许多人都不知虞家有个嫡小姐常住庆云寺别院。霂扬当下也没有立刻想起这茬事,只是看着那狼狈跑远的身影,不知怎么就浑然忘了拜访衡阳居士的事,偷跟着那背影也跑了一路。
许是觉得新鲜,就想探个究竟。
转过两条街,那女子停在一个相面的摊位前,还没等摊主反应过来,她将摊子一掀,桌上物什散落一地,她极为恼怒地冲着那摊主吼:“李道奎你这个大骗子!”
霂扬本是躲在暗处看热闹,闻此来了精神,世人不知衡阳居士名姓,只知他号衡阳,可霂扬有一次偶然听说衡阳居士俗名就叫李道奎,不会真这么巧吧?
那摊主脸上褶子没几道,发丝胡须却是花白,只见他有条不紊地收拾地上的东西,嘴上还不慌不忙地应付那女子,显然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末了他将倒地的杆幡竖起,搬了圆凳要坐,被那女子一脚踢飞。
霂扬抱着膀子躲在拐角,偷看地津津有味,得亏这条街路人不多,不然光看热闹的人都得围个里三层外三层。
“你说,你是不是把我那支紫云钗拿去当了!”女子气呼呼质问。
那摊主从腰间摸出个酒葫芦来,拔了塞子想要饮酒,结果发现一滴也无,他遗憾地摇摇头,浑不在意地答那女子,“不是你说要拿去当铺给我做资斧的嘛。”
传闻衡阳居士一日不离酒,如今看这酒葫芦,霂扬对眼前人就是衡阳居士的看法又确定几分。只是看这架势,这衡阳居士出尘脱俗的传闻不甚靠谱啊……
“我说的是你带我一起去!你自己偷偷去就算了,还偷我钗子!”女子继续控诉。
衡阳三下五除二将东西收拾好,背着家伙什儿冲她嘿嘿一笑,“下次,下次一定带你。”说着拉她要离开。
女子甩开她的手,叉着腰怒气不减,“这都是你说的第几个下次了!我以后再也不相信你了!”
衡阳好脾气地冲她赔笑,用哄骗小孩子的语气道:“你不是也偷喝我的酒了嘛。”
很明显这话说得女子措手不及,她怒气骤减,甚至回得有些心虚,“那也是你失信在先……”
两人就这么一路吵吵闹闹回了庆云寺。
弦月初升,霂扬看着紧闭的寺门,恍惚间想起母妃沈氏说过,庆云寺别院里住着个虞家小姐,应当就是这般年岁。嘶……不是说自幼体弱住在寺里修养么?这大小姐的泼辣程度可不像体弱的样子……
知道了这层关系,就不怕寻不到衡阳居士的踪迹,渐渐地霂扬摸出规律,衡阳每隔段时间都要去一品清坊一次,果然是真名士自风流啊~
一日夜晚,找准时机后,霂扬拎着坛好酒踏足一品清坊。说来也怪,这条街青楼遍地,衡阳居士却独爱一品清坊,也不知这里的姑娘有什么特殊魅力。
他特意在衡阳听姑娘唱完曲才现身,谎称自己是国子监的学生,仰慕先生已久,今日难得碰上,想与先生共饮一杯,还望先生赏脸。
如此陈词诚恳,已给足衡阳面子,他都想好两人坐哪桌了,结果谁想衡阳都没正眼瞧他,一挥手道“你认错人了”,便与他擦肩而过。
霂扬自然不甘心就此错过,拎着酒坛站在原地,心思忽然一转,“是庆云寺那位姑娘告诉我您在这的。”
果不其然衡阳转过身来,细细端详,将他浑身上下瞧了个遍后,突然变了副面孔,笑着上前揽过他肩膀,一副熟稔模样,“小兄弟你这带的什么酒啊,来来来坐下咱们细聊……”
那以后……他就成了衡阳在一品清坊的冤大头,每次老头来都说记他账上,恨得霂扬心里牙痒痒,对衡阳居士的崇敬之情自此烟消云散。
其实衡阳不老,方不惑之年,只是头发胡须都半白,加之年少成名,总给人一种年纪很大的错觉。他不说话时还真有种仙风道骨的感觉,一说话就像个神棍,也难怪这么多年世人都觉得他缥缈无踪,只因他实际形象实在与传闻中相去甚远。
第二次见虞妆暖……是刚给衡阳当完冤大头,二人结伴从一品清坊出来,霂扬见她驻足在一个卖糖人的摊位前,眼见那摊主诓骗前来买糖人的小孩,她撸起袖子当街就跟人“理论”起来,那摊主可能看走了眼,以为她是个弱女子,对她态度相当恶劣,结果她唾沫横飞,言辞粗鄙,直骂得那摊主没脾气,半个时辰后主动要给小孩退钱。
霂扬看得目瞪口呆,心想以后自己哪位兄弟娶了她可有得受了。
……
回忆翻涌成灾,霂扬后知后觉地有些酒后头痛。他捏着额角想不明白,明明那么厉害的人,怎么入了宫就厉害不起来了呢。躺在榻上,和衣又是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