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听了脸色骤变:“什么?商人之女?你确定你没听错?”
家仆:“确是阿郎原话。”
王氏与薛氏相视一眼,皆感意外。
王氏:“这,此女子究竟有何特别之处,值得大人如此?”
家仆:“据说这位秦氏医术精湛,或许能解老夫人之忧。”
杨氏:“医术好便请她来诊病便是,何必让老六娶了?这要是让外面那些人知道,堂堂国公府,竟娶了个那样的低贱人家,这是要把郑家的脸都丢尽吗?”
坐在西侧的杨令仪思忖着开口问家仆:“祖父此举,是否另有他意?”
家仆:“阿郎并未交代。”
薛氏:“国公府与商贾联姻,的确不合常理。但若是为了其他考量,纳为妾室或许更为妥当,嫁给明儿做嫡妻还是不妥。”
杨氏情绪越来越激动:“见鬼了见鬼了,我杨家的血脉,居然就要这么被玷污了。”
崔氏连忙上前安抚:“二婶,您消消气,倒也不至于那么严重。”
薛氏又问家仆:“你再去问问,确定是要娶此女子做嫡妻吗?”
家仆:“阿郎原话,再问也无异。”
王氏:“不过啊,二弟妹,您看,咱们又不稀罕五姓十家的富贵,以郑家如今的地位,只有他们攀附咱们的份,为何非要娶世族之女呢?咱给明儿找个贤良淑德的贤内助也不错。”
薛氏:“大嫂说的有道理,二嫂,这禁婚令摆在这儿,明显就是太上皇有意削弱世家。咱们若是反其道而行之,向世人证明,郑家并不止看出身门第,而更重品行,传出去也是佳话。”
杨氏:“可这将来吃亏的不还是咱们自己吗?长安规矩多,她那种没见过世面的,闯了祸,还得我们背着,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要吵着回娘家了。”
杨令仪:“母亲,儿媳也赞同伯母和四婶的想法。以六郎如今的身份地位,将来必定会是圣人的心腹大臣,即使没有郑家,他也能自己挣得爵位,更无需靠亲家。与其娶个看似出生大户,实则于六郎并无多大用处的娘子,还不如在小家小户中挑个聪明伶俐的,能够体贴夫婿,孝敬长辈。”
杨氏带着讽刺的语气说:“行,你们都有理,我这个做母亲的,管不着自己儿子的婚事。”
薛氏:“二嫂,咱们不是那个意思。”
杨氏:“行了,不管你们什么意思,整个宋国公府都是父亲大人当家做主,大人怎么安排,咱们跟着做就是了。”
报信的家仆退下后,又一个老婆婆,一脸愁绪地抱着一个不满周岁的婴儿上来,孩子哭闹不已。
崔氏崔氏迅速接过孩子,问婆婆道:“这是怎么了?”
婆婆:“真是对不住,打扰了娘子们议事。恺哥儿一直哭个不停,非要找阿娘,奴只好抱着他来了。”
王氏:“无碍,你先下去吧。”
婆婆应了一声“是”,便匆匆退下。
崔氏抱着恺哥儿哄着,王氏薛氏和杨令仪也纷纷围拢过来哄孩子。
只有杨氏一言不发地离席。杨令仪回头看了一眼,也没有拦她。
薛氏:“恺哥儿,怎么了?是不是想阿娘了?”
王氏笑着逗弄道:“是想祖母了吧?来,祖母抱。”
崔氏:“母亲,您歇着吧,我抱就行。”
王氏:“我还没老到一个几个月大的孩子都抱不起的地步。”说罢,她轻轻地将恺哥儿接过,温柔地哄着:“好,恺哥儿,祖母抱啊。”
不一会儿,恺哥儿的哭声便渐渐平息,依偎在王氏的怀里安然入睡。
杨令仪不禁笑道:“还真是奇了,伯母一抱他就不闹了。”
王氏:“那可不,这孩子跟我亲着呢!令仪,你也来抱抱,恺哥儿又重了!”
杨令仪笑着摆摆手:“我就算了,恺哥儿可是咱郑家的长重孙,我怕自己手重,弄疼了他。”
崔氏:“哪有那么娇贵啊,大兄大嫂都还年轻,将来再生个大胖小子,哪还稀罕咱恺哥儿呀?”
这话一出,杨令仪脸上不禁泛起了一抹红晕,羞涩地低声说:“我这要生早就生了。”
王氏连忙瞪了崔氏一眼,责备道:“说这些干什么,没点眼力见。”
崔氏:“大嫂别灰心呀,我那还有些备孕的方子,一会儿叫人给大嫂送去,准能怀上!”
王氏:“人家哪是这个事!你就别说了!”
杨令仪有些尴尬的低下头来。
崔氏似乎终于明白了原因,尴尬得也不再说话,伸手要从王氏手中接过孩子:“母亲,我来抱吧。”
王氏笑着将孩子递给她:“好,恺哥儿最近吃了什么好东西,重了不少。”
22郑元琭房 日 内
郑元琭的房间不大,没有什么装饰,但到处都摆了绿植。
他此刻正坐在书案前读书,身后的书架和书桌上全是密密麻麻的书籍。
一位身着朴素、面容慈祥的妇人进来,端来一碗饮子放在郑元琭书案边的小方几上,静静地坐在一边,看着郑元琭读书。她是范氏。
郑元琭正准备提笔,才发觉范氏的存在:“二姨何时来的,怎么没叫我。”
范氏:“看你读得认真,没敢叫你。休息一下吧,二姨给你做了扶芳饮,尝一下?”范氏将桌上的饮子端来:“马上就要去国子监了,以后再想喝就没那么容易了,多喝些。”
郑元琭:“嗯,谢二姨。”
郑元琭接过后一饮而尽,随后放下空碗,重新拾起笔。
范氏静静地看着郑元琭写字,一边说着:“唉,我们家明儿长大了,都要成亲了,二姨真为你高兴。二姨身份低微,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给你,也只能在这些小事上多费些心。你父亲母亲都忙,没功夫照顾你,将来你们夫妻俩要有什么事,就来找我,啊,不要怕麻烦。”
郑元琭:“二姨言重了,明儿已长大成人,自当孝敬您。怎能让您再为我操劳?”
范氏:“你再大,也是二姨心里的宝贝。当然,二姨再宝贝你,毕竟也不是你亲生母亲。”
郑元琭放下笔:“您说这个做什么。”
范式:“这整个宋国公府,哪房不是每日晨昏定省,就咱们二房,夫妻不合,母子不睦,连晨昏定省都免了,只初一十五做个面子问一次安。如今是没有外人知道,这要是知道了,不得说你不孝。”
郑元琭低头翻着书,一脸平静:“母慈才子孝,若母做不到慈,又如何要求子做到孝。”
范氏:“唉,亲生母子,血脉相连,有什么误会解不开的,打算一辈子势如水火?总要有人先低头。”
郑元琭:“我从未因为她的冷漠而忽视她,作为一个儿子该做的,我都做到了,还要我如何。二姨今日是怎么了。”
范氏:“你们母子这般僵持,最终苦的还不是自己。二姨知道,自圣人登基,你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你不愿意相信任何人,对这个家早已没了感情,但这毕竟是生你养你的地方,你不可能与它划清界线的。”
郑元琭将书合上,抬头对范氏说:“二姨不必大费口舌,若想让我去见母亲,我就去。但有些事,非我一人之力可解。”说罢,他站起身,整理衣襟,“也到问安的时辰了,今日就如了二姨的愿,去一趟。”
范氏:“你这孩子,怎么就是想不通呢?”
郑元琭没有搭话,头也不回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