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中,前方隐约露出一座宅邸的轮廓。青灰色的高墙在雨中若隐若现,檐角飞翘,像一只展翅欲飞的巨鸟。荷华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她咬紧牙关,加快了脚步。
此时的庭院内,殷苛正与摇光冷冷对峙。两边的亲兵金戈相对,寒光闪烁的利刃在雨夜中更添几分森冷。
“大公子当真不肯放过微臣了?”
摇光微笑:“我若放过你,又如何向父王与母后交代?”
殷苛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嗤,“大公子如此尽心尽力,可曾听说昔日齐君辅佐宸孝公实行变法,平权衡、正度量、调轻重,决裂阡陌,教民耕战,令宸国兵动而地广,兵休而国富,立威诸侯,无敌于天下,可大功告成后,他却受到车裂酷刑的故事?”
摇光不语。
殷苛继续道:“还有夏国的谋士颜歌先生,他为夏悼王罢免无用的官员,裁剪冗官,堵塞豪门请求,统一夏国的风俗,南攻杨越,北并蜀、晟二国,最后呢?他被夏悼王活生生肢解杀掉,死前高呼‘王无道,夏亡矣’!这么多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大公子对我苦苦相逼,难道就不曾想过自己日后的下场?须知狡兔死,狐狗烹啊。”
摇光总算沉沉开口:“夫为人子而不欺死父,岂为人臣欺生君?更何况,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
“杀身成仁?摇光,你一个悖逆人伦的公子,来和我说杀身成仁?哈哈哈可笑!可笑!!!”殷苛骤然大笑,挥袖,“把他们都给我带上来!”
旋即,两名亲兵押着念薇过来。
看到披头散发的侍女的一刻,摇光眼神一变:“念薇?母后呢?”
念薇还未来得及开口,殷苛冷笑:“都这个时候还挂念着王后?自然是——”
话音未落,荷华破门而入,长鞭狠狠甩向挟持念薇的亲兵!她的长发飘扬,衣袂也在风中飘扬,眼神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就像一只被困绝境却依旧不屈的孤狼。
长鞭在雨幕中划出一道银白的弧线,发出清脆的嗡鸣声,亲兵吃痛后退。荷华扶着念薇,果断躲到一旁!
“摇光,动手!!!”
她厉声喝道,声音穿透风雨,直抵众人耳膜。见荷华安然无恙,摇光果断下令:
“放!!!!”
刹那间,无数箭矢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撕裂了寂静的夜幕。箭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一群嗜血的银蜂,直扑庭院中的殷苛。
殷苛本能地扑向一旁的花坛,箭矢擦着他的衣袖飞过,钉入身后的木柱,发出"哆哆"的闷响。
"保护大人!"
几名护卫冲了出来,手持盾牌挡在殷苛身前。箭矢如雨点般落下,打在盾牌上发出密集的撞击声。一名护卫闷哼一声,箭矢穿透了他的肩膀,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衫。
殷苛蜷缩在花坛后,耳边充斥着箭矢破空的声音和护卫们的惨叫声。他的手心全是冷汗——摇光果然比他预想得更难对付。就连荷华那个女人,都远超出他的预料,她的突然出现,打乱他所有的安排。
突然,一支箭矢穿透了花坛的泥土,擦过殷苛的脸颊。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他伸手一抹,满手鲜红。
眼看身边的护卫接连中箭倒下,殷苛心下一横,突然从地上起身,向荷华扑去!
荷华还未来得及反应,殷苛已经闪到她身后,短刀抵在了她的咽喉。
"都住手!"
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划破了夜的寂静。
房梁和树冠上的黑影停止了动作,箭矢的呼啸声戛然而止。庭院中只剩下风声、雨声和树叶沙沙的拂动声。
"放下武器,否则……"
殷苛的刀刃微微用力,荷华的脖颈上立刻出现了一道血痕。
荷华的心跳如擂鼓,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能感觉到殷苛的呼吸喷在她的耳畔,温热而急促。
细雨绵绵,氤氲的水汽仿佛要变成一道半透明的屏障,摇光隔着雨幕与她对望,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有愧疚,有不舍,更有对整个局势的权衡。
他深知,这场混战若持续下去,他们都将性命不保。
终于,摇光从属下手里,接过了一把银白的弓弩,弯弓搭弦,对准殷苛,缓缓张开。
两人目光对视的一刹那,荷华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时,双眸明亮如跃动的火苗。
她信他。
无论生死,她都信他。
"放箭!"荷华向摇光厉声道。
箭簇离弦飞出的一刹那,殷苛的手忍不住颤抖,刀刃微微松了一些。荷华抓住这个机会,猛地向后一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