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中毒两字,他的心都提了起来。
“张狱警!”赤明诚喊门外的人,那人当即冲进来,只听赤明诚紧张吩咐:“马上给犯人申请外出治疗。”
“有这么严重?”裴攻止不敢相信插了一句,赤明诚没有回话,走近看守的狱警,交代了些什么。
裴攻止转头看着病床上一向身强体健的彪哥,想他们吃一样的食物,喝一样的水,何以彪哥一个人中了毒呢?
“具体不能确定,先喂了药再观察一阵,今晚若是醒来多喝些水。申请保外就医还需要时间。”
赤明诚转身倒了杯温水,然后命令裴攻止将周彪的头抬起来。
方才的狱警拿了个粉色的药盒过来,赤明诚扭开拿出一粒掰成半片,掐着彪哥的下巴将药按到喉咙很深的地方,喂了一点水。
裴攻止抱着彪哥坐了许久,赤明诚转而又从一旁拿出了一件干净的犯人专用病号服服道:“给他换上。”
看着裴攻止忙碌的身影,赤明诚依着桌子喘了口气,淡淡的问:“你好像很关心他?”
“嗯。”裴攻止应声,显得那样心不在焉。
赤明诚看着床上的人,不由一笑:“你换品味了?不过……有点重口。”
“不是。”
他知道赤明诚什么意思,但现在裴攻止满脑子都是一件事。
彪哥究竟为什么会中毒!
他始终认为有人故意要害他,不是单纯的食物中毒。但那个人应该不是歪鼻子。毕竟歪鼻子是想救他,中毒这种事要比打残废更危险,一但剂量控制不好会出人命,那他们的心血就白费了。比起歪鼻子那种拙劣的手段,下毒的人更加高明些。
裴攻止想了想,不由问道:“他有生命危险吗?”
“不能确定,再过个把小时间观察下。不过我想他没有马上毒发,就证明不会有大碍,但小心起见还是要送他外出治疗观察一段。”
“哦……”裴攻止提上彪哥的裤子,将脏衣服拿在手里,转身看着赤明诚:“他若有事,我希望你能想办法告诉我。”
裴攻止想:也许并非有人故意要毒死彪哥,否则,下毒的计量怎样也不可能让他再有抢救的机会。
何况他相信赤明诚的医术,这个人说没事,那必然是没有大碍的。
就像自己头部的手术,就是赤明诚操刀亲自完成的。
那样的手术,所有人都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他就在那样紧急又简陋的状态下毅然决然、自告奋勇完成了救援。
如果没有这个人,也许裴攻止已经不在了。
他感激他,非常感激。
如果没有赤明诚,那二十多年,他便真的白活一场。
可是,再看见这个男人的时候,裴攻止内心那种负罪感油然而生。
当年做完那成手术,裴攻止被送到最好的医院治疗,赤明诚是一个非常有前途的医生,为了他,放弃了光明前途。
他已经连累过他一次,既已决定离开,就不该再有第二次。
他不容许自己伤害这个人两次,也不容许放任自流,让好的生活消磨自己的意志,而对不起小芽。
— — —
彪哥的情况因为药物抑制住片刻,这片刻得闲,裴攻止想了许多,抬眼的时候不经意又看向赤明诚,发现对方在看自己,他却躲开了眼。
“我要走了。”裴攻止低头,像一阵疾风般路过赤明诚身边,语气轻淡,可心里却波涛汹涌。
他对这个男人,并非没有感情。
但却不是炙热的爱情。
也许是一种相惜的战友情。
他为了赤明诚可以挡下敌人射来的子弹,在危难中义无反顾的救他;而赤明诚也会为了自己不顾一切的拼命,照顾他,甚至放弃前途。
子弹,他或许会为任何一名战友挡下,在他还是一名军人的时候。
但每一次过后,他就会后怕。后悔自己那样做。
他非常惜命,因为他的命是要留着还债,复仇的!
— — —
“攻止!”就在他快要走到门口时,赤明诚看他背影的眼神依旧如同一团烈火:“其实……你可以再留一会儿的。”
他在挽留他,因为他实在太想念这个人了,想念的快要疯掉。
这种相遇即使过了多时仍旧令人恍惚。
赤明诚觉得面前的裴攻止是完全不真实的存在,他想要再次触摸他的身体,感受他的温度。
他缓缓靠近对方,手指颤颤巍巍贴上了裴攻止的脊背。男人的肩头猛然一僵,一动不动的站着。
裴攻止没有回头,赤明诚从身后轻声问他:“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个人过得很不好!非常不好!即使不看,不问,他也知道!就是知道!
他身上那种忧郁悲伤的气息只增不减,可赤明诚不知是谁给了这个男人这样大的悲伤。
他心疼裴攻止,许多年未变。
然而,就在他快要抱上那个人的腰肢时,裴攻止的手忽然将他双臂一抓,向前走了两步,沉默不语。
“我到底错在哪儿了!”赤明诚压抑着声音,愤怒的问他,也上前两步,一把搬过他的身体,瞪着他。
可是看见这个人冲满忧伤的双眼时,他的怒火就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他难过的握住裴攻止的手,非常用力。
可是这样的感情,令裴攻止觉得慌张和难受。
他避开了赤明诚,抬步要走,却又想到一件事。
一件他心中的疑惑,趁着这个机会,他开口道:“你……”他想要问赤明诚,可是又碍于自己方才对他的态度而不敢。
他犹豫着,赤明诚盯着他,苦涩一笑:“你想说什么,你知道我什么都会听,什么都会和你说的。”
“我……”裴攻止还是有一丝犹豫,他害怕伤害这个人的感情,可是,他的求知欲更加难以抑制,于是脱口而出道:“入监检查的时候,有个个头矮小的男人……他参检了吗?”
“谁?”赤明诚有些懵,没想到他会问别人的事。好像还是完全不相干的人。
“那个小个子……”
“名字。”
“不知道。”他一直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似乎也很少有人喊。
赤明诚想了想,忽然道:“没有。”
裴攻止认真盯着他,赤明诚却避开男人的目光,又走回了彪哥身边,喉咙干涩道:“他有些关系,呆不了多久。”
“所以……”
“我不知道,我只管进入我检查间的人,他没进来,就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了。”赤明诚顿了顿又道:“至于什么缘故,我也不知情。”
“哦。”
裴攻止神情淡漠,也不知这是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赤明诚盯着他,想了片刻,有些心慌的问:“你该不会……喜欢他?”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问,但就是鬼使神差的怀疑每一个人,他觉得裴攻止身边的任何人都是自己的情敌。
大概是因为自己太喜欢他的缘故吧。
其实他也觉得这个问题很滑稽。
这里是监狱,又不是自由自在的外面世界。
何况,裴攻止和那个人不是一个看守所转来的,之前应该根本不认识。
“我回去了。”裴攻止神情迥异,没有回答问题。
也许让赤明诚误以为是,也是个不错的结果。
“攻止!”赤明诚忽然喊住他,走上前几步,倏地拉过他的手臂,猝不及防的在他唇角印下一个凉凉的吻。
那一刻,裴攻止低眉望着身前的男人,心也顿了一瞬,赤明诚离开了他,表情有些僵硬,声音略带乞求的问他:“我们……还算在一起吧?”
裴攻止盯着这个痴情的男人许久,却轻轻摇头,退却一步,口中溢出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
这不是赤明诚要的结果,哪怕只是分手,他也想知道一个原因。
他看着裴攻止,再次抓住他,质问他:“这么多年你觉得一句对不起能赔偿多少?就算分手,你也要给我一个理由!”
“没有理由!”裴攻止的声音也豁然变得严肃,他推下赤明诚的手,眉心皱着,仿佛很不耐烦,一字一句道:“因为我……从未将你当成我的爱人。”
他从他身边淡漠走过,留下了一个伤人的背影。
赤明诚的心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击,他几乎一蹶不振,身体倒退,依着床尾而立。
他独自想了片刻,虽然知道那个人已经听不见了,但还是暗下决心,轻轻地说了句:“无论怎样,我都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