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不屑一笑,这是他第一次对裴攻止接二连三露出讽刺与轻蔑:“你要保护的人都死了。小芽、赤明诚,还有我的女人!我只看到你是如何害死他们的,感受不到你的保护!”
陆歧路难以掩饰激动的情绪,仿佛想要骂醒这个痴心妄想的狂人!
然而,裴攻止并不觉得被最信任的人如此质疑和轻视是一种伤害,反而能够理解陆歧路的心理。
这个人说的也不错,但那是在自己没有采取任何措施之前!
其实,看见陆歧路的这一刻,反而让裴攻止更多了一份勇往直前的信念!
陆歧路不知道裴攻止究竟在想什么,只听对方带着一份自信,一笑道:“不管怎样,你还好好的,不是吗?”
那份笑容在顷刻间就感染了陆歧路……
是啊,无论谁死谁生,谁好谁坏,迄今为止陆歧路都还好端端的!
他的睫毛忽然一抖,心底深处亦是一颤。
片刻,露出一抹无可奈何的笑,轻轻摇头,带着心酸几分道:“你总是有这种魔力,在我每每决定放弃时,又让我无法自拔的深陷。”
即使裴攻止没有这样的本事,陆歧路也依旧像个信教徒,忠诚不渝。
“你脸上的伤怎么弄的?”放下愤怒,陆歧路关心道。
“逃狱那次挂到了树枝。”裴攻止淡定地扯谎。
歧路点头,道明来意:“其实我这次来是受了w市警方委托……”
“我知道!”
陆歧路话没说完,裴攻止好像真的什么都知道似的,瞬间截断他的话,似乎非常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就在歧路还想再说些什么时,裴攻止忽然做了一个举动,让他震惊不已!
面前被束在铁凳上的男人竟然打开了手铐……
裴攻止的脚并没有扣在凳腿间,所以从上一撑手臂便跃出了铁凳。
陆歧路震惊的傻坐在原地,完全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已经被裴攻止一手拽起!顺势拿过他坐着的凳子,像一道利落的闪电,轰然一瞬抛去,砸向了审讯室其中一个摄像头!
楚文龙在屏幕前静静看着,几个警员当即跑来制止!
然而,裴攻止转手将桌子横在门前,陆歧路仍在发愣,耳边男人低喝一声:“挡好门!”
“啊……啊!”
陆歧路反应过来,下意识冲过去死死撑着那张桌子。
下一刻只听身后又传来几声砰砰,最终裴攻止走来,将凳子一横,卡在了门墙间。
审讯室里的全方位摄像头全都被他砸坏了,陆歧路更是诧异,质问道:“你想做什么?”
老秦听见了声音,于是放下担心,他也没想到裴攻止会如此不配合,不过一边冲楚文龙道:“声音还在录,楚警督别担心。”
楚文龙始终眯着眼凝视着黑暗的屏幕,认认真真的听着里面传来的声音。
其实这个时间段里他也担心裴攻止会和陆歧路进行交流。
门被撞了几下,依然纹丝不动。
陆歧路配合地顶着门,可很快门就被撞开了一条缝,他急道:“你……你快过来啊!”
然而,裴攻止就在这段时间扯断了录音设备,这一切似乎终于清净了。
他转身阔步向陆歧路走去,敞开的门扉在一瞬间被撞击关闭!
裴攻止一双手越过陆歧路的脸旁,死死钉在了门上一般,而这样的姿态正将陆歧路整个圈在他的怀前!
裴攻止的呼吸淡淡的,那样平静,却在陆歧路心底激起了千层浪。
他的呼吸和声音在陆歧路耳边低沉的响起,除了他二人再无人知晓他们交谈了什么。
裴攻止离开的时候,那份炙热也在瞬间烟消云散,但一起一伏的呼吸声似仍在耳廓停留,久久不散。
老秦有些尴尬地站着,不好意思的冲出楚文龙道:“实在对不住楚警督,我没想到这个犯人这么顽固。上回他明显露出那种愿意接受审讯的模样,没想到这次会这样!”
听着老秦的解释,楚文龙似乎并不在意,因为这一切早就是他属意裴攻止去做的。
只有这样才能在不被监控的情况下让姓裴的和陆歧路进行交涉,这也是自己承诺过裴攻止的。
陆歧路的手慢慢离开冰冷的铁门,转身时最先映入他眼中的便是裴攻止受伤的脸。那一刻,他的眼泪有些懦弱的在眼眶中打转。
他明白裴攻止想要保护自己的心情,但要将换来的东西都牺牲掉未免太不值得……
他看见裴攻止慢慢一扬唇角,这些年他都不曾这样笑过了,仿佛一切都真的过去了一般。
裴攻止那个人退后的步伐慢慢停止,门扉也被撞开,一瞬间他就被四个人挤在墙角,丝毫不反击。
看着被顶在墙壁间的男人,依旧努力的扭过脸冲自己笑。
陆歧路知道,那是裴攻止一千个一万个要说的“你放心”。
— — —
陆歧路真是后悔,后悔见面便对他拳打脚踢,这个男人分明早就可以打开手铐,却根本不会对自己还手。
看着他被欺凌的模样,陆歧路陡然上前挥拳竟给了警察一记,而后楚文龙赶来命人拉着退了出去。
“攻止!”陆歧路的声音越来越小,但他却听见了审讯室里传来拳打脚踢的声音。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裴攻止就是陆歧路的伤心处。
那个人保护了自己那么久,而自己却无能为力为他做些什么。
是否两个人之间,总有一个付出的多一些,而亏欠的另一方,永远无法偿还。
送陆歧路回去的路上,老秦不断地询问他在那段时间里裴攻止究竟和他说了些什么,但最终得到的只有一句话:“秦警官,即使再查下去你们也不会有结果,有些事从一开始我们就知道,依靠你我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战胜。”
陆歧路含笑摇头,似乎有许多的无可奈何。
下了警车,漫天的风雪只会令他的心更加冰冷,他实在不甘心将那些辛辛苦苦得来的罪证,乃至裴小芽当年的录像都要交给别人。
但在裴攻止的良苦用心与不甘心之间,自己似乎只能选择前者。
不过好在,他还能留下一样东西。
— — —
陆歧路无处可去,他卖了自己的家,或者说他本就没有家。
陈怡开着车缓缓停靠在路边,陆歧路上车后依旧一言不发看着窗外,女人想了想,温柔的问他:“准备去哪里?我还有套房子要么先整理出来你先住?”
“不用了,去宾馆吧。”
“你也不能天天住宾馆啊,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她没想到这个男人还会回到渭南来定居,陈怡心情复杂,说不出是欢喜还是难过,但她知道陆歧路并不开心。
他沉默了一会儿,道:“打算东山再起,把律师事务所开到这儿,顺便这两天有空你陪我去看看房子吧,我要现房能直接装修入住的。你常在这边,有靠谱的门路吗?”
“可以,我还有些朋友,没事你可以跟我去走动走动,法院这边我爸爸也能帮帮忙,可以给你介绍些案子。”
“谢谢你。”
“没什么,饿吗?要不要去吃饭?”
“好啊,麻烦你了。”
陈怡摇摇头,淡淡吐出一口气,透过前视镜看他。
她想问陆歧路发生了什么,但那似乎是这个男人很不想提的事。
不过在路上陆歧路倒是问了她一个问题:“人心究竟能恶到什么程度?”
人心究竟能恶到什么程度,也许这个问题他早就有了答案。
但世间的恶千万种,你所以为的恶对于有些人是保全自我,只是立场不同罢了,就像战争。
贩卖武器的人对于被侵略者是罪恶的源泉,但被侵略者也需要武器去自保!
这是个永远不会有答案的悖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