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接过桃花,笑眯眯道:“好嘞,卦金收了。”
他变戏法般掏出三枚铜钱,“哗”地一声扔到地上,他俯下身看了看,又拾起铜钱,如此往复,又丢了五回。
姚温不习道术,可见这道人所用乃文王金钱卦,他曾于洛城街头见过有人使用此术数,所丢结果,皆用纸悉数记下,唯恐忘记。
这道人属实张狂。要么是诓人的骗子,要么就是有真本事。
他见这道人扔完铜钱后,自顾自在手上画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这道人微微一笑,“你命中有劫,而非天生,实乃前因造就之劫果。”
“前因?”姚温不解,他前半生自问无愧于心,何来造劫一说。
那人话头一转,皱了皱眉,“是公子的因,但化劫只在一念之间。”
......
姚温听得云里雾里,他笑道:“依你所言,我非作恶多端之辈,何来前因种的劫?”
“公子误会了,这万物此消彼长,是非对错如一团乱麻,纠结前因并无意义。”
“......那你所说的一念之间又为何意?”
道人摇头,从怀中掏出一只短哨,拿给姚温,“必要时吹响它。”
姚温默默收下,知晓道人怕是不会再说什么了。
他朝这道人道谢,道人摆手,“卦已算过了,天色尚早,我这里还有个故事,公子不妨听上一听。”
姚温略一思索,此时回房的确还早,这道人无害,不如就留下听他讲个故事,全当消遣。
道人悠悠开口,“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位将士,暂且称他为小杜吧。”
“先帝那会儿,中原与藏区关系紧张,朝廷特派驻守将士前去招安,而小杜就是其中一位。
招安的过程极其惊险枯燥,队伍里还有刚从中原地区来的蛋子兵,乍一进入那高寒之地便上吐下泻,难以前行。艰难行进之际又遇土匪侵袭,队伍打散,而小杜也为了保护一个新兵而摔下山崖。
当然,小杜还活着,否则这故事说不下去了。
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当地的藏族原住民捡来,伤口也被当地的藏医包扎处理了,小杜为表感激,便留在那帮助藏民们耕种做事儿。
恰巧当地正举办骑会,骑会中有一项目,以女子为主,女子策马拔竿,竿多者胜,此项目极其考验骑术与耐性,稍有不慎便会跌下马。
那年的骑会中,有一女子矫健敏捷,遥遥领先,连拔七竿。宣布最终结果时,少女喘着粗气,脸颊酡红,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小杜见此,不免惊叹,可旁边的阿叔听了进去,转头问他,‘此女名格桑格勒,您若喜欢的话,改日送来与您。’
小杜只当这阿叔在客套,这会的骑会正到赛马时,几百男儿策马扬鞭,万箭齐发,看得人人心振奋。他难免敷衍道:‘好说好说。’
不想他随口的客套被人当了真,一句玩笑弄巧成拙。
那姑娘被人送过来时,毫无羞涩,却满眼好奇打量小杜,姑娘会一点汉语,说出的第一句话是‘我叫格桑格勒。’
小杜心有愧疚,他觉得自己耽误了姑娘的美好姻缘。
但架不住他们的盛情,小杜还是与格桑格勒成了婚,按照他们当地的习俗。成婚那晚,格桑格勒好奇道:‘你们那里成婚是什么样子的?’
小杜愣了愣,老老实实回忆自家堂姐结婚时的仪式,一一同姑娘说了。
格桑格勒眨着双漂亮的眼睛,生疏说着汉话:‘以后,我去你那边,我们再结一次,用你们那的习俗。’
‘好。’小杜郑重给了她承诺。
此后的相处,他们日久生情,琴瑟和鸣,恩爱不疑。”
姚温道:“如此结局,也算误打误撞成就一对良缘。”
道人笑道:“若只停在这处,也算一番美事。”
“此话何解?”姚温询问。
道人摆了摆手,“我此番只讲故事,常言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世事哪得两全?”
姚温见这人又开始顾左右而言他,未免焦急道:“你只说这有情人最后结局如何了?”
道人若有所思看了姚温一眼,“你日后自然会知道。”
他没给姚温继续刨根问底的机会,“哎呀,故事讲完了,天色也不早了。”道人站起身拍了拍衣裳沾上的尘土。
姚温忽想起未曾知晓这道人称谓,忙问道:“敢问道长如何称呼?”
那人顿了顿,忽地笑出声来:“醉里梦作天上客,我见世人多不平。”
“公子唤我不平道人即可。”
这不平道人这么说着,转瞬隐于夜色中。
当真是个怪人。
姚温一人站在桃林中,站了好大一会,直至清风拂面,他才微微清醒。
他看向手中的短哨,心里思绪百转千回,却不知从何说起。
沉默良久,他叹了口气,转身回房中。
万千烦扰缠于心中,今夜恐难能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