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温他们此番先打着商人贩卖的名头过去私访,免得打草惊蛇,范饮溪和姚温皆化了名假作兄弟,一路上也算平安无事,顺利到达落霞县内。
这落霞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只因郊外某一处看到落霞灿如织锦,因此得名。沿路的百姓们各忙各的,偶尔有了客人,才会起身招呼。
他们进了家客栈,付过房钱,姚温状似随意闲话家常,“听闻落霞盛产铜铁,但我见方才的沿路街道路面干净,并无冶炼作坊,这是为何?”
店家手中拨着算盘,一幅和气模样,“咱们有专门的冶炼区,只不过靠近县府那了,县府就在城郊,县令大人说我们百姓就不用吃灰了。”
姚温和范饮溪不动声色对视一眼,范饮溪道:“掌柜的,给我们来壶茶,再来斤肉。”
“好嘞,客官您稍等。”店家应下,转头吆喝店里的小二。
他俩寻了个靠窗的桌子坐下,却听得旁边一桌正高谈阔论。
邻桌那人目测身长快九尺,络腮胡,怒目而视,此时涨红了脖子,大手一挥,“你们知道那京中最近发生的事么?”
“什么事儿?”同桌的人问他。
“害,就那个礼议还是议礼呗,总之就是两派人吵得不可开交,要我说啊,谁都没安啥好心。”
“啧啧,你又懂了,你从哪听来的这些?”
络腮胡故弄玄虚摆了摆手,“我不是刚从洛城亲戚那回来嘛。”
“最后呢?谁胜了?”他们好奇的还是这个。
“这个嘛,我也不太清楚,但我估摸着吧,应该是支持派,毕竟有咱们陛下撑腰呢。高家,算个p......”他这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又咽了回去。
“反正他们斗他们的,我们活我们的。”络腮胡作了最后总结,算是结束了这个话题。
两派?
姚温默了半晌,或是徐长绝和高家吧。
他看不懂徐易这个人。
从前拜在杨约门下,便有人说徐易性子古怪,阴晴不定。从政后,那徐长绝却站在他们变法派的反对面,伙同高游阻止新法推行。
可到了最后,本该是政敌的人却保举自己为知府。
或许,能懂徐易在做什么的人,只有杨约了罢。
恰好这时茶菜都端了上来,姚温收回思绪,客气道:“动筷吧。”
“欸,饮溪,你家原来是做什么的?”姚温问道。
范饮溪扒了口饭,“我家都是农民,就是有几口自家的地,前些年征调服役就来了布政司,也不知道为啥就留下了。”
“没事,矮子群里拔高个儿。”姚温安慰他,虽然也算不上什么安慰。
他起初还有疑惑,除了个推官,怎么同知和通判都是年轻人。
姚温这些日子算是发现了,布司内能真正干事儿的也就他们了,其他的要不就偷奸耍滑,要不就只会嘴上功夫溜须拍马。
小范虽然那工作报告作的死板,但正儿八经办事还是够靠谱。
“刚才听店家说,那些冶炼坊都在城郊,待会吃过饭,我们去看看。”
云中人的午后都有午觉习惯,若这午觉睡得不好,下午无论做何事都是无精打采,力不从心的。
姚温身边就有个鲜活的例子,此时范饮溪打着呵欠,一脸颓靡,“大人,咱......咱走吧。”
姚温摸着下巴,上下打量一番手下这半死不活的模样,忍不住道:“我深觉你能担得上睡神的称号。”
范饮溪脑子糊涂了,听不出这话里的内涵,还一个劲儿道谢,“大人谬赞了,睡神不敢当,睡仙还是可以的。”
......
“罢了,你先睡会儿吧,就你这样子,也办不了事。”姚温放弃挣扎。
范饮溪求之不得,随之回了房白日做梦去了。
姚温睡不着,他在房中踱来踱去,偏偏客房还不隔音,什么该听的不该听的一并都给姚温听了去,姚温实在坐立难安,决心出去先探一探。
客栈处于城中靠近城郊一带,姚温拿了匕首以作防身,便直接出了门。
此时街上几乎空无一人,若非两边零星散着未收去的货摊,真真似个死城般寂静。
他信步走于街上,忽拐到某个小巷中,匕首从袖中滑出,默默攥紧,“一次失败的跟踪任务,出来吧。”
四周鸦雀无声,只有姚温的声音回荡,“能被我发现,说明你的能力也不怎么样。”
这出激将法着实有效,从暗处走出了个人,全身裹得极为严实,生怕叫人认出了身份,那人不语,只是朝姚温逼近。
剑拔弩张之时,姚温忽地轻笑,“当真是个愚人,我若无防备,又岂会独自一人出门呢?”
那人听闻此言,警惕的看向四周,“若你敢出手,我保证在你出刀时便能取你项上人头。”
姚温今日披了件宝蓝素色披风,帽边绣了一圈白绒,衬得人雍容华贵,他神态自若,面中带笑,“是谁派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