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这样,他仍然紧紧拽着刘老狗,同时不忘一路拿火把点着稻草。
也亏今夜的风足够大。
他所到之处,火光烛天,势不可挡。
那么明显的火势,周檐怎么还不来?
周檐再不来,他可真的要撑不住了。
那些追兵离自己并不远,稍有停顿便会追上。
在那燃烧的烈火尽头,马蹄声撕裂长夜静寂,有人身披圆月清辉而来。
火光之中,他看见了周檐的身影,姚温不禁松了口气。
这时,刘老狗也终于醒了。
“我……咳咳……” 刘老狗刚开口,便被这漫天的黑烟呛得连连咳嗽。
“别说了,快上马。”姚温不欲再多话。
“好,好。”刘老狗慌忙应道,连手带脚想爬上马的后座,周檐也帮着拉他。
可下一刻,一支箭划破烈焰朝刘老狗方向射来。
刘老狗对此丝毫无察觉,姚温却是脸色一变,下意识推了刘老狗一把,自己替他挨了这一箭。
“姚温!”周檐瞳孔瞬间扩散。
这一把的力气极大,刘老狗整个人被推的趴在了马后座上。
周檐瞥了刘老狗一眼,见人还算没事,他便径直下了马。
“呃啊……”姚温闷哼着跪倒在地上,他的肩膀处中了箭。
“帮我拔掉,我自己不行……”姚温几乎是咬着牙关挤出的字。
那边已然传来了说话声,“在那,刚刚射了一箭,应该射中了,趁现在快追!”
“快啊!”姚温握起周檐的手,“我没力气了,快!”
周檐也不再犹豫,干脆利落替姚温拔了箭。
拔出箭时连带着血肉的撕裂,姚温痛得额头直冒冷汗,接近失声,他没有力气再说话了。
周檐捏紧拳头,半搂着他,另一只手勒住缰绳,脚一蹬上了马。
他把姚温护在怀中,对后面的刘老狗道:“坐好!”
刘老狗闻言,忙揪住了那马鞍,生怕自己掉下去。
“再挺挺,我们去找郎中帮你包扎。”周檐低声耳语怀中的人,姚温此时已然陷入半昏迷的状态,听得并不真切。
周檐勒紧缰绳,望见火光至中环追过来的追兵。他随即调转马头,消失在夜色中。
姚温的状况很危险,若不能及时包扎止血,伤口感染会带来大麻烦。
……
而在洛城这头,明面上见不得刀光剑影,但背地里的动作亦不算少。
段嘉玉那问句中恰到好处的惊讶,似是当真没料到徐易过来。
段嘉玉瞧向徐易,语气多了几分玩味,“徐大人?”
徐易朝段嘉玉端端正正行了一礼,段嘉玉撇了撇嘴,他理理衣裳,也站起来给徐易回礼。
“徐大人不请自来,是我这采薇园竟也入了徐大人的眼么?”
段嘉玉这话说得阴阳怪气,徐易也不管他这话里的含义。
他道:“段大人的采薇园景色宜人,比之揽翠园也不遑多让。”
揽翠园是皇家的避暑行宫,朝中大臣除非得了恩赏才能去的地方。
徐易亦是话里有话。
段嘉玉瞥了徐易一眼,“徐大人慎言,臣这采薇园,连朔月之光都难以企及,又焉能与烈日争辉?”
徐易笑道:“哦?段大人口中的朔月是为何?”
他这话中意有所指。
段嘉玉不再说话,他冷冷瞧着徐易,论资历,他要比徐易老成。
这人也就生了张脸,油嘴滑舌趋炎附势之辈,不然怎么爬上这么高的位置。
他打心底里是瞧不起徐易的。
“徐大人来一趟,就为说这个?”
徐易一笑置之,“自然不是,我这一趟是同您做个交易。”
段嘉玉挑眉,他笑了,他就这么看着徐易,“徐大人,您有什么能和我交易的?”
徐易道:“段大人是贵人多忘事,看来您是忘了礼部也分管科举事宜的。”
他说出这话时,段嘉玉脸色一变。
如今的徐易早不是和他们一条船上的人了,曾经行的方便如今成了对峙的筹码。
段嘉玉冷眼瞧着他,徐易对他回以微笑,还颇自来熟地顺了个橘子吃,“想起来了?”
“你要什么?”段嘉玉不再直视徐易。
徐易笑了笑,“很简单,你只需帮我弄来一份督察院的名单即可。”
“督察院?”段嘉玉皱着眉看他。
徐易眨眨眼,“我想这对于吏部右侍郎兴许不是什么大事儿。”
“偏殿的修缮快要告一段落了。”段嘉玉不咸不淡道。
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短暂的安宁也将要告一段落。
“拿到名单你要做什么?”段嘉玉问他。
徐易说:“你只需给我一份名单,你的事儿我也会替你圆好。”
说罢,他起身便走,走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什么,回过头补充道:“你若不放心,过两日人就会给你送来,你自己处置。这是我的诚意。”
“我还没说同意。”段嘉玉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徐易闻言,唇角微微勾起,“你会同意的……”
段嘉玉支着头,目光阴沉,他看向那天空。
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