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
梦中却是两仪之象,他身处一极,遥望对立之人,却如雾里看花一般模糊。
回头去,却又反将过来。
一子落定,棋盘初现,罗网方成。
徐易许久未做梦了,他醒来时,先是愣了愣,继而一手撩起发梢,长吁一口气。
方才下了朝,他实在发困,于是眯了一会儿,没成想倒做了这梦。
他发怔时,却听外边小厮道:“大人,吏部右侍郎段大人说是家中妇人做了荷花酥,特意也给您拿了一盒送来。”
“进来吧。”小厮安安分分把篮子放到桌前,又退了下去。
徐易翻身下了床,打开食盒,里面是一叠荷花酥。
他的手从中拿出来,似是摸到一个缝,徐易伸手一扭,原来还有个小夹层。
徐易开了夹层,从中拿出了张纸。
这是段嘉玉答应给他的名单。
徐易悠悠看毕,把名单放入了一个白玉盒中后,又把东西复原。他唤人打了水沐浴,自个儿进了木桶便一言不发泡在水中,仍是心不在焉的模样。
今日休沐,倒不是放了休沐日。
陛下闹了脾气,病由推辞,率自撤了经筵与朝会。
难得太师竟没有多加训诫,只是轻描淡写让宫中的御医好生照顾承旭,除此外,竟再无其他言语。
正是他这般情态,才惹得众人愈发胆战心惊。
如今高家身居高位,高游位列三公,掌督察院监察百官,若是挟天子以令群臣并非不可能。
今日朝上的架势,高太师却并未发作。
未见圣上其人,把群臣们晾在一边,只派了个太监传话说昨夜吹了风,突感头痛,顺便取消了今日的朝会与原设在今日的经筵。
明眼人儿都看得出来,陛下是要个结果了。
至于是什么结果,自然是议礼的结果。
皇帝资历还是太过年轻。
“大人,工部尚书来访。”小厮在门外通报。
徐易睁开眼,冷冷看向卧榻处,回道:“迎严大人先去正厅款待着,我随后便来。”
“是”小厮应了后,便退了去。
徐易跨出木桶,他算了算时间,这会儿段嘉玉应是收到人了。
……
段府。
一容颜姣好的丫鬟欢天喜地跑到管家面前,想去给自己邀功。
管家眼睛尖,这丫头是那日在采薇园的婢女。
这婢女满脸羞涩,摇晃着身姿道:“烦请您通报一声大人,大人交给妾的任务业已完成。”
管家捋了捋长须,却不正眼看这这女子,冷笑一声道:“你可确定能办仔细了?若是仔细不了,你这脑袋恐怕也得仔细仔细了。”
丫鬟不过二八之龄,哪受得住他这般吓唬,吓得花容失色,连连退了几步,待缓过神来,又迎了上来,挽过管家的手,娇声道:“大人的事情妾哪敢不仔细,苍天在上,妾当年若非大人抬举进了府里,恐如今还在那窑子里受尽苦楚。”
“妾虽为女流,不沾笔墨,却也愿结草衔环为大人肝脑涂地!”
管家这才正眼瞧了瞧她,似是在回想什么,若干年前确实是从一些老鸨那里买了些姑娘过来充作丫鬟婢女。
大人一时兴起的举动,却叫人家念了如此久,倒是个痴情人。
“能让妾见上大人一面吗?”那丫鬟小心翼翼道。
“额……”管家正想说话,不想却被一人打断了来。
“哪里来的小狐媚子,我还没死呢,便想着来勾搭主子了?”说话者从一座假山后走出,这人珠光宝气,簪花环首,颈间垂了个璎珞链珠,那璎珞项链格外显眼,洁白的珍珠与鲜活的鸡血石在纯金的烘托下交相辉映,衬得人雍容华贵。
可若细细打量,便发现这人脚步虚浮,仪态虽端正典雅,但光是走这一两步,额头便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她冷着脸,瞧着这二人俱伏跪在地,便开口道:“刘管事,老爷看你办事沉稳又忠心效主,府上的事俱交予你打理,这就是你给老爷的交代?”
刘管家惊惧万分,声泪俱下指着那丫鬟,“夫人明鉴!是这丫鬟不识好歹要去勾引老爷,奴才正要拦呢。”
“嘁……”这夫人也是个精明人,连那丫鬟都不愿再提问,唯恐给自己再惹晦气,她冷笑道:“哼,不就是欺负我如今缠绵病榻,你是当我蠢还是当我瞎,你和段嘉玉背地里指使侍女偷我的金银首饰拿去典当,是真当我不知情么?”
“宅中何故如此吵闹!”段嘉玉从远处走了过来,他换了件衣服,只是手上的血迹未清洗干净。
他行至近处,见刘释和一个婢女跪在高黛面前,心下便什么都明了。
于是他换上一副笑脸,笑呵呵迎了上去,“夫人今日看上去气色甚好,这满园风景比之竟也逊色三分。”
高黛连戏都与段嘉玉懒得做,她忍下喉间的痒意,并不说话。
段嘉玉也不觉得尴尬,继续指着刘释道:“老刘,你怎么跪在这,是不是惹了夫人不痛快!”
“你怎么能惹夫人不痛快呢!夫人心慈,你快些向夫人磕头谢罪,夫人或还能放了你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