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缘何,要向平民百姓痛下杀手?”
那人未答复,反而狐疑又吃力地想打量徐易,但受锁链禁锢,他一挣扎便发出声响。
“你不必惊疑,你的主子想做什么?”徐易问他。那人不说,徐易想了想,转而道:“你们所动手的达官显贵,应该是受了那位圣人的意思,但朝买卖人下手,想必是受了另一位的意思。”
“这些买卖人手上有什么值得你们下手的,这些年来,只我们找到的蛛丝马迹看,你们下手的,几乎都是关于矿石以及军火有关的买卖商人。”
徐易看着那人惊恐的眼神,“拂衣阁名义上是为天家归属,如今想必早易了主。”
“你们那位的打算,倒是打得妙。”徐易说了这一句,便不再理会,那人一慌,“你到底是谁?”
徐易不瞧他,听到他的问句时,眼前却现出儿时的记忆,熟悉的亲人死去,一把大火将屋宅烧得面目全非。孩童躲在院外,泪眼婆娑,悄然注视着凶手的离开。
徐家并非钟鸣鼎食的大户,不过一介贩运矿种的商人,究竟为何惹来杀身之祸。徐易过去从未想明白,只是顺着拂衣阁查下去,答案便也水落石出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拂衣阁背后的人,从十多年前便在开始准备,那他们偏不如那人的意。
走在回府的路上,他却遇见了先生。
是时的杨约刚交完班,身上的官袍未解,二人打了照面,还是杨约先开的口,“徐大人……”他欲言又止。
徐易一滞,杨约是察觉到了么?
杨约话头一转,笑了笑,方才道:“我方从殿里出来,今日的雪不大,但明日恐风雪交加,还是多备些衣裳的好。”
徐易也回他,“牢先生挂念,衣裳足够,但先生体弱,风雪既大,不宜走动。时候不早了,先生快些回去吧。”
杨约饱含深意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临走前,他忍不住道:“我知你是坚韧隐忍的性子,但也莫要叫这风霜伤了根子。”
徐易目送着杨约的背影逐渐远去,有一刹那,他几乎想叫住先生。可他还是生生忍住了,叫住又能如何呢?
方才那一番叮嘱,也算全了一场师徒情谊。
……
靖元八年末,朱丸案发。
宫里这段时间并不安宁,达官贵族修仙练丹并非新鲜事,但坏就坏在这一批新供奉上去的朱丸,皇帝吃了以后,当夜面如菜色吗,腹泻不止。
太监宫人忙里忙外照顾圣上,太医院的几个上了年事,被公公搀着送到御前给皇帝诊脉。
于是顺其自然,连同朝会也停了。
在此期间一切事由,均由安乐王暂时代理。
杨约逐渐脱离改革一派,姚温有所察觉,虽父亲、先生皆有劝告,但他顽固得可怕,迎上杨约的眼睛时,他笑道:“为百姓计天下,为何要退?”杨约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说,看向姚温时,却不自觉多了几分悲哀。
摄政王早已有结束这场改革的意思,起因是法令的颁布,废除矿产税。
此一法令颁布,即意味着改革再难实施。
但姚温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性子,竟联合了改革派的一众年轻官员,径自跪在左顺门前,要求见陛下一面,要求摄政王收回这一条令。
这无疑是触怒天家。杨约赶到时,只见左顺门已乱做一锅粥,谁都未想到姚温这一出。
如今能亲眼见到天子的只有安乐王与皇后以及公公,尽管徐易在知道后的第一时间托人进宫请求皇后的帮助。
但终归是来迟一步,一道圣旨,周围早已蠢蠢欲动的侍卫逮捕了左顺门的众人,一百多人下狱,半成人廷杖而亡,姚温则是以藐视天家,祸乱朝廷的罪名关押入狱。
与此同时,杨约致仕,改革派的核心分崩离析。
这次改革,终以失败告终。
姚温在狱中过得并不安宁,狱中是安乐王的人,姚温虽未参与至他们的恩怨中,却也受尽了苦楚。
清醒时,他便被带至刑房,掌刑的长官手上拿着小刀,一点一点凌迟他的血肉,眼看着他声嘶力竭的模样,那人终于扬起了点嘴角,“说说看姚大人,你既与徐易是同门,不可能不知道他们的打算。”
姚温撑着最后一口气,他听不懂这人的意思,他早已断了自己的后路。
靖元八年末的除夕夜上,他在姚家祠堂跪了一夜。那一夜后,他不再是姚家中人,与姚家再无瓜葛,他所行之事,所受之罚,均不会再牵连至姚家。
“姚寄言,只为百姓生民计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