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太医,我感觉自己好像游魂,别人看不到我,也不同我玩笑。锦衣玉食很好,可你说,人活在世上,是为了这些华丽的物什活着吗?”
他说得轻松,像是随口闲谈,可闻谨抬眼,却望进了他空荡荡的眼底。
玉霖的眼里没有笑意,像是无数情绪交叠之后,迸发出的无尽沉寂。
闻谨看着他这样的眼神第一反应是害怕,本能地担忧,想问问自己这个娇生惯养的弟弟疼不疼怕不怕,接着是涌现而来的无力感。
他终于意识到玉霖这些日子都是在哄他。
玉霖循着那份熟悉的气息本能地接近他,明明亲近,明明也笑得开怀,可从来没有真正想起他过,也从来没有放下防备。
可是太久没见了,小霖。
他挑挑拣拣都不知从何聊起,不知道他如今的喜好,不知如何让他敞开心扉。他自以为熟稔的举动,共同的话题,也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
闻谨不知何时停了脚步,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哑了声说:“你不高兴。”
“我不高兴。”
滴答,滴答。
他们碰巧走在桥边,便淅淅沥沥地落了雨。雨珠一颗一颗砸在桥边的水影,泛起涟漪,将二人的水中倒影砸得零落破碎。
“我知道了。”闻谨拿出一路拿着的油纸伞,嘭地一下将伞撑开,走上前递给了玉霖,“撑把伞吧。”
闻谨没有再多说一句,转身走进雨里。
明明是将他抛下,可玉霖却觉着闻谨好像才是最孤独的身影。
雨越下越大,雨帘摇摇晃晃,将面前的景象都晃碎,闻谨的衣衫被淋得湿透,可他脚步决绝,没有再回头看他一眼。
……
落了雨,天气渐冷,玉霖走走停停,不知行进了多久才缓缓挪回屋内。
白淮序看了看他身后,“闻太医没跟你一起回来么?”
他见玉霖没答,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道:“想必是太医院有事,不必管他。”
玉霖坐下之后,白淮序将案上的碗递给他,里头盛了药,还在缓缓冒着热气,
“这是他去寻钟玉给你配的御寒的药,你身子骨还是弱了些,需多养养……”
玉霖垂眸看着热气腾腾的药碗,打断他的话,“他是什么时候来宫里的?”
“前几年。”白淮序顿了顿,“他是药灵族的人,救了我家人的命,之后便留在宫中了。”
玉霖听了,只是眼睫微颤,没说话,默默低头搅动汤勺,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端起药碗,喝了一口,复将视线缓缓挪动到旁边小盘中放置的糖丸,轻轻捻起一颗放入口中,“这也是他准备的么?”
“……是。”
糖丸晶莹小巧,入口即化,淡淡的甜意逐渐包围整个口腔,却不腻味,缓缓将苦涩一点一点逐去。
玉霖看着装着糖丸的小盘略略出神,低垂着睫毛掩饰着自己的眼神,“淮序,我什么都不记得,我的记忆里每一个面容都是模糊的,我对故人没有实感。”
玉霖笑了笑,“他对我太热切了些,好似曾经相识,可我不记得他。”
玉霖的声音又逐渐放得轻,“我一醒来就在这里了,你和白钟玉的目的我能猜透,可我猜不透他的。我总想着,他对我这么好,总要求些什么吧。”
白淮序道:“那日你说……他像你的故人。倘若你们曾是挚友,那他对你好,也是理所应当,又为何非要掰扯个明白呢?”
玉霖抬眼,缓缓转动眼球看向白淮序,“是挺像的。说话的语气、性格、我这残留记忆中能捕捉到的相似的模糊面容……”
他说完,低笑一声,复又化为嘲讽的苦笑,“可这不是真的。”
“我的那位故人死了,死透了。”
玉霖疲惫地向后一靠,闭着眼又重复了一遍,“死透了啊……不要再消遣他了,好不好?”
“你们有更大的图谋么?可我没有什么能给你们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