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王准许红玉姬带兵前往,老天师带着三国兵力随行,打算趁这个机会杀了两个妖邪。
各大门派均已得知有一场大战,传到浣雪坞后,典乐翊以报恩为由,请求前往。
开战这日,天边的云翻涌如海浪,烧的火红滚烫,要坠入人间似的。
施也狄是人间正气的化身,他的法锏能镇压妖魔,涤清戾气。
在二人缠斗之际,他暗中祭出法锏,“老夫今日便劈开这河谷,湮没两个魔邪。”
火罩河谷,罅隙里染血的残阳摇摇欲坠,一头黑麒麟高踞崖顶,背上驮负的老天师目视底下战况,声如洪钟。
“邪魔受死吧。”
河滩上刀戟纷乱,不曾停歇,老天师施也狄的声吼未能阻止沉迷屠戮的两军。
桃夭谷这一战,两阵兵马杀到天昏地暗,日月不分,死伤数以万计,千丈飞瀑染为红窟血海,犹如八寒地狱。
两阵之首的红玉姬和季罂早已浴血负伤,却仍无罢战之意。
百国沃土,这杯羹即便二人都愿割舍一半,各据半壁,双方的得力干将也不愿卧榻之侧任人酣睡。
局面无解,只能战。
持续已久的霸主之争,于实力相当的二人来说,不过是徒耗修为,为本已伤痕累累的人间带来更重的灾厄。
这场浩劫本可及早避免的,然而上界观火,下界匿声,任由事态发展到现在。
一是大劫脱轨,秩序混乱,无从修正,上界乐见两败俱伤,二是两个魔头的修为实在惊人。
就说两人几乎将天捅出窟窿的兵器,一名“杀千刀”,是一柄残缺的禅杖,一名“惊虹”,是鬼魔所铸的神鞭。
两件兵器均为世间罕见,两两交战,雷鸣电掣,狂风怒号,暴雨如灌,人间只在顷刻间就陷入一片洪涛骇浪之中。
老天师施也狄擎举着法锏,以毕生修为作引,请下万道天雷。
天雷击断了桃夭谷的飞瀑,震开了胶着的二人。
江河从中劈开,巨洪如狂兽出洞咆哮而出,吞噬了大半兵卒。
季罂和红玉姬双双被击倒在河滩上,灵元重创,七窍血涌。
感应到主人真元的波动,无法再维持威能的神兵化作寸缕薄烟,散落进风雨。
如墨云翳被骤然拨开,鏖战了多日的两阵将士纷纷垂下紧握兵器的手,神态疲惫地望向断瀑。
黑鳞顺着脖颈缓缓褪尽,满颊沾满血污的红玉姬抚去眼睫上的血珠,摇晃着站起。
精心打造的战甲已经残破不堪,露出里面侵红的白衣,一如她狼狈姿态下依旧冷艳绝世的皮囊,惹人心惊。
伤势虽重,气息却半分不减,望向同样狼狈的季罂,她掷地有声,“这次暂且饶你,来日再战,绝不留情。”
季罂肺腑疼得直抽气,唇齿一碰,竟是咬破了嘴皮。
她忍着伤痛,扬眉道:“如何叫放过我,和你红玉姬比我差哪了。”
红玉姬眉头一皱,眸中戾气逼人,“从今以后,不得直呼我的名姓。我乃天命之人,凡呼名讳者,诛九族。”
季罂咕哝道:“谁还不是天命之人。”
红玉姬眼眸森寒。
季罂只能认输,“好好,不呼你名讳便是。那么敢问天命之人,我季罂的九族现在何处?”
孟氏死的就剩她了,哪还有什么九族。
她是九族夷尽,胞血绝命,真正做到了孤家寡人。
但她懒得分辨,因为伤痛同样也适用于红玉姬。
红玉姬低头瞟了眼染红的十指,冷笑道:“要九族……我早日送你去酆都地府团聚。”
雨水潺潺而落,沾满血的脸被洗净了。
明知今日因果是受人摆布,可走到这步,她已经没有回头之路。
她们注定是彼此成王路上强劲的敌手。
“不管你愿不愿意,你我终极一战都不可能避免。”
红玉姬看向季罂,“可我还是要感谢你。”
一程接一程的血腥之路,唯有季罂向晦暗世界里的她伸过援手。
“可你还是要杀我。”季罂舔去嘴角残血,眸中血红,是极少见的另一幅面孔。
邪恶的,冷漠的,在指尖操纵蝼蚁生死的。
“双生花从来只能活一命,季罂,你别怪我。”
红玉姬捂住汩汩淌血的伤口,力竭的躯体还是将她一点点拖进了黑暗。
陷入昏迷的最后一眼,季罂试图爬向她,但箭镞攒射,阻断了前路。
流矢将要钉入季罂凡躯,一道暗影挡在身前,砍开了箭雨。
眼前人影重叠,季罂费力睁眼,模糊不清的视线里,目睹斗云蠡背着红玉姬跳下万丈断崖,跃上翻涌的云海。
季罂全身卸了力,幸亏一双臂及时托住,“季罂,还能站起来吗?”
刺鼻的血气中,触到玄铁护臂,她顺着护臂上的血迹慢慢覆住那手,清晰地感觉到沸腾的血液。
“区区凡胎也赶来送死。”她语调揶揄,轻点手背。
五彩的光散落,稍纵即逝,不过眨眼间,手背上狰狞的伤口已经恢复如初。
在他开口道谢前,季罂摇了摇手,借力站起。
眺向崖顶因为失主而躁怒的黑麒麟,她问:“典乐翊,你有听过荧惑和心月狐吗?”
“是妖星和帝王星,传言它们将改变人间命数。”男声带着与这血海炼狱不符的清冽,“你也相信那个传言么。”
“那不是传言。”
季罂眼尾斜挑,看向身畔浑身浴血仍旧翠眉鸦鬓的男人,抬手遥指。
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了,暮色笼罩的偌大天穹,漫天星宿中,赤黄二星熠熠生辉。
“它们是真的。”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