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嘉彰上了马车,才发觉今日竟是云怀生亲自来接的自己。父子俩人在马车中对坐。
云嘉彰低声道:“父亲军务缠身,儿子一人也可以回府。”
“今日变了天,下起了雨,你妹妹是一个女儿家身子弱了些,要是受了风寒就不好了,正好我今日得空便来接你。”
秋闱这等大事,云怀生还是很重视的,夫妻和好以后,他又对家中的各事上起了心,那日没有送儿子下场他心中很愧疚,离贡院开门还有两个时辰时,他就嚷嚷着让府里的小厮去备车要接人去。
明惠还笑他一个大将军怎么藏不住事。
这会子外头雨势渐大,车帘也未掀开,车里光线昏暗,云怀生打量着云嘉彰的身形,一身翩翩白衣虽打眼一瞧是个文弱书生模样,可细细观来,身上又渐渐带了一些成年男子的稳重之气。
想着方才他看到的事,他觉得还是要提点儿子一些为好。
“方才贡院门口,为父瞧着你与金大人的儿子很是相熟,不过为父还是要提醒你,金大人的儿子的学识暂且不提,只是那为人……”云怀生皱了皱眉,想起那金澄在金陵城中的风评叹气道:“那为人着实不佳,你交友还是小心为妙。”
“父亲多虑,那金公子儿子也不熟来着,若不是方才他自报家门,我还不知是这人是谁。”
闻言,云怀生打消了自己的顾虑,又怕自己的话伤了儿子的心,怕他误会自己干涉他交友,随而小心解释:“不是就好,那金家私下投靠了睿王,前阵子那金澄打伤了人被人状告到了堂上,金家这才暴露出来,咱们家还是不要卷入朝堂的争斗中。”
云嘉彰微怔,他父亲还从未与自己说过朝堂斗争一类话。
他的父亲在妹妹出生以后,似乎有意无意的躲着自己。
读书,习字,包括请师傅教自己防身的武艺都由母亲一人操办。他也问过母亲,“为何父亲会功夫他却不亲自教我,还要请师傅来家中。”
明惠只搪塞他说,他父亲在军务缠身,不得空教他。小小年纪的他虽不知为何,可也能发现自己父亲与之前不一样了。
一晃十几年过去,也就是今日,躲在军中这些年云怀生觉得自己这个儿子似乎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有些事情也该与他说上一说。
马车在雨里行驶着,车内父子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交谈着,几十年淡漠的父子情,这一瞬似乎开始有些悄悄回暖。
放榜这日,云嘉彰无意外的上了榜。
明惠给儿子请来的黎先生也都住到了侯府。
周韵迟选了最安静的一座院子给黎先生住,这院子门前有一株黄梅。
入住那日,黎先生一眼就瞧见门前还尚未开花的梅树,他笑看着周韵迟,“姑娘,这颗树可是黄梅树?”
“先生好眼力,眼下时候尚早,等入冬下了雪,这株黄梅便会开花了,我想着先生应是文雅之人,会喜欢这座院子,希望我没有弄巧成拙。”
黎先生确实是一个喜欢附庸风雅之人,对着这株尚未开花的黄梅,当下就做了首诗。
周韵迟文采一般,管家理账拿手,可这诗她却听不出好在了哪里,不过还是笑着回了句:“先生好文采,就是未到冬日,听着先生的诗竟能隐隐闻到梅花的香气。”
一旁的云嘉彰心里偷笑妹妹溜须拍马,但他确实觉得黎先生作了首好诗。心里也叹母亲用心给自己找了位好先生。
别看黎先生是个风雅的老者,但谁又不喜欢被旁人夸赞自己的诗来着,他扭头对周韵迟道:“你这个小姑娘说话舒心,等你哥哥来我这里听课时,你也跟着过来。”
“先生还是饶了我,先生与哥哥熟读四书五经,我一个小女儿家只认得一些字罢了,我若去了答不上先生的问话岂不是丢脸?”
黎先生哪会放过周韵迟这个会说话的小姑娘,他拈着自己花白的胡须道:“你若答不上来,你哥哥可会笑你?”
云嘉彰笑着摇头。
“那便成了,每日辰时你们兄妹两人一块儿过来,不许迟了。”
周韵迟是个爱睡懒觉的,在周家时这样,到了云家亦是如此,能不早起就绝不会早起。
自从有了早课,她再也没睡过懒觉,每日还须要管家理事,忙的顾不上找云老太太的杀害周家的证据。
日子就这样忙忙碌碌的过着。
银瓶瞧着这安稳日子,心里变化了起来。
当初她瞧着自己从小侍奉的姑娘惨死,伤心之余是希望这位丢了十几年的小姐来报仇,找到杀人凶手。
这几月下来,她瞧着这日子倒比真正的姿姑娘在世时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