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稚的车是辆纯白色的奥迪A1，买来时间不久，也甚少载人，一应内饰崭新无暇。副驾驶的座椅浅窄，通常被她拿来放东西。

这时候谈墨坐着就有点憋屈的意思，一双长腿顶在车前的储物格，他围着座椅摸了一圈，摸到开关，刚要按，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可以吗？”

他是问她能不能调座位。

副驾驶是个微妙的位置。当它专属于某个人时，座椅的前后高低都是属于那个人特有的尺寸。

稍有调整，专属就不再是专属。

林稚没那么多讲究，冲他礼貌一笑：“当然。”

谈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打量着车内装饰：“我哥送你的？”

林稚专心开车，闻言一笑，“不是。”

“我哥对以前的女朋友很大方，送鞋送包送表，送车的也有。”像是要故意惹她不快似的，谈墨手臂撑住车门，看着窗外道。

小小年纪懂得还不少。

恰逢十字路口，林稚将车子转了个弯，淡淡答：“是吗。”

她从反光镜瞥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

这是趁他哥不在，告状来了。

少年这点小心思她看在眼里，却没戳穿。

林稚跟谈烁的关系究竟如何，也只有他们两人知道。人前，林稚是谈烁带得出去也带得回家的正牌女友；人后，两人是协议情侣，各取所需，井水不犯河水。

谈恋爱不用负责，林稚过得也舒坦，只是谈烁像是嫌她太清闲似的，偶尔给她找不痛快。

比如今天，谈烁抽风似的要带她回家充面，又犯病似的失联。

原本是秋后，溪城的天却愈加燥热，林稚降下车窗，风立时刮进来，将她的长卷发吹向一侧。她拨了拨耳畔的碎发，随口问：“听你哥说你今年从国外转学回来的？”

那把好嗓子就响在她右侧，带了点低音：“嗯，上个月。”

“之前在哪儿？”

“巴黎。”

“大学怎么样，还习惯吗？”

谈墨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只是说：“还行。”

林稚注意到了这短暂的瞬间，了然：“住宿舍不习惯？”

“……不是。”他像是不想多说，“女生多，烦。”

“哦。”原本以林稚的处事游刃，话题到这儿就该换个方向。导航提示前方拥堵，林稚方向盘一打，果断换了条路，片刻后才像是要回报方才他故意激她似的，真的就追问，“那是怎么烦的？”

“……”

谈墨眉头微凝，继而又舒展，身子松松向后一靠，带着点漫不经心，“你和我哥，谁先追的谁啊？”

“谈不上追吧，双方都有意愿，顺其自然。”林稚随口就编。

“那可能你不知道，”谈墨转头看车外，似是斟酌片刻，才道，“女生主动起来，有多疯狂。”

三十分钟后，车子停在校门口，林稚踩刹车换挡，问：“要进去吗？”

“不用，把我放这儿就行，里面太绕，你不好出来。”

林稚扶住方向盘，重新打量副驾驶上的人。听谈烁说，谈墨喜欢运动，这会儿林稚仔细看他，高个儿，不算清瘦，手臂的肌肉紧实有力。

运动好的男孩子在校园里通常很受欢迎，何况是谈墨这样，模样长得又好，还有寻常人望尘莫及的家世。

这样的孩子，能乖乖有点正常爱好，挺难得的。

谈墨探身从后排捞篮球。

又是那股干净的味道。

林稚往后避了避，看他抱球下车，忍不住嘱咐了一句：“好好学习，别学你哥。”

谈墨脚步一顿，弯下腰，冲着未合拢的车窗，神情乖得不行：“知道了，谢谢姐姐。”

林稚重新发动车子，变道时扫到后视镜，少年身边不知何时并肩走着一个女生，长发过肩，背影温婉。不知谈墨说起什么，女生侧脸笑意盈盈，头歪向他的肩头。

林稚收回目光，绿灯亮，车子加速离开了路口。

……

“谈墨，那是谁啊？”

刚才遥遥一望，李思绮只瞥见驾驶席坐着一个女人，虽然隔着玻璃看不清容貌，但仅从轮廓也能分辨出美人的骨相。

这让她嗅到一丝危机感。

谈墨头都没回，视线落在她漂亮精致的脸上，似笑非笑道：“怎么，吃醋了？”

心思被轻易拿捏，李思绮蓦然红了脸：“吃什么醋，你别乱说……”

她的确暗恋谈墨，不仅是她，从谈墨刚转学过来的时候就有不少女生追求。光凭他那张脸就足够招蜂引蝶，更遑论还有他身上那股野性、散漫和骄矜，全都杂糅在同一个人身上也不显得违和，反而像一支危险又馥郁的雪茄，有些未知的味道只有尝过才知道。

李思绮是第一个主动接近他的女生，担心有人捷足先登，也只能抛下矜持，有意无意给了他很多暗示。

他没有明确接受，却也没有拒绝。

李思绮不是没有察觉出男生有渣男的嫌疑，却还是心甘情愿沉迷。

不拒绝，就还有希望。

在她身侧，谈墨双手插兜，收起刚才的乖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她是……”说到这儿他略顿了顿，似乎是在琢磨合适的措辞，“玩过策略卡牌吗？”

“什么牌？”

谈墨似乎也没指望她真的听懂，他仰起头望着溪城高阔的蓝天，“……她是一张很重要的手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