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胡安是否知道,他欣赏的小兄弟,跟他不喜功利的价值观相去甚远。
她继续打字:“如果您在国内的话,可以来参加画展,我会为您提供门票、住宿和路费,也会当面向您致谢。”
Melody M:“我在溪城。”
林稚一愣,他也在溪城?
中国这么大,Melody M竟然和他们同处一个城市。
这微妙的缘分甚至让她开始警觉,她再次浏览他的社交平台,确认胡安和他从一年多以前就开始有互动,才稍稍心安。
林稚:“可不可以加一个联系方式?方便后续联系。”
这次对方很快发来了微信号。
这是一笔无本万利的交易,既没有先支付对方费用,也没有付出除时间和耐心以外的任何代价,无论能否通过他说服胡安,她都没有损失。
尽管她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林稚也没有放弃继续联系胡安和他的社交好友,同时在国内搜寻着胡安画作的替代品,虽然希望渺茫,但必须试一试。
时钟不知不觉跳到十一点,她合上电脑,去阳台抽烟。零零星星的几格仍亮着的窗挡住了半片夜空,远处的街道偶尔有车轰鸣着尾气疾驰而过。
细长的烟夹在指尖,林稚偏头点燃,缭绕的烟雾里火星一圈一圈舔舐烟卷。
一天的兵荒马乱,这时她才觉得浑身酸困,眉心疼得厉害,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似的。白天发生的事情像过电影似的在她脑海中旋转——突发的意外,努力的补救,天降的救兵,一桩桩一件件像是在冥冥之中指引着什么。
她趴在阳台上发了会儿呆,蓦地闻到一股淡淡的油烟味儿。
刚才做饭做得急,没来得及换衣服,她揪起领口,果然被她当作家居服的长T沾上了油烟。
她咬住烟,打开洗衣机,正准备脱掉上衣,视线看下去时倏然停住。
——里面赫然放着一件男士T恤。
“……”林稚想起来了,那天谈墨的衣服洗了归洗了,忘记晾,也忘了拿走。
林稚蹲下来,两指伸进洗衣桶里捏起衣角,将它抖开,眯起眼睛打量。T恤皱皱巴巴地垂下来,宽大的衣摆几乎落地,只用肉眼扫过,大概判断出是能盖住她臀围线的长度。
她把衣服摊开,重新晾起来,男士T恤夹在几件女士短裙和吊带中间,显得尤为突兀又格格不入。
夜深人静,思绪也漫无边际。林稚倚在门边,双手环胸看了会儿晾衣杆,接着深深吸气。烟卷燃尽,她磕掉烟灰,倒进垃圾桶。
……
没想到第二天胡安就回复了她的邮件。
邮件里胡安表示可能的确存在误会,并且同意继续参展,最后说既然你是Melody M的朋友,应该早一些告诉我。
依然是傲慢的态度,但林稚顾不上计较这些,当即安排了画作的邮寄,等一切准备妥当,再三确认万无一失之后,才询问胡安误会的来源。
半天后,胡安发来一份截图。
那是一封匿名邮件,发送时间是两个月前,上面完整记录了Floréal的前几次画展,包括策展思路和画展前后新人画家画作价格的涨幅,以及林稚入职前画廊的一些负面新闻。这些数据并非内部资料,而是带有明显指向意图的猜测和臆断,仿佛那些画展、画家只是画廊的赚钱工具,并非为了呈现艺术。
画展对观众来说是艺术,但对承办商而言却是生意。挣钱没什么丢人的,Floréal从一个富一代玩票的画廊到逐渐享有声名,林稚功不可没。只是声名同时也是利刃,树大招风,自然会引来嫉妒,尤其是争资源的关头。
但这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
越是迫在眉睫越不能自乱阵脚,比起查出谁在背后使绊子,成功办展才是当务之急。
开展前,林稚跟画廊的员工足足忙了三个通宵,事无巨细订对每一环流程。既然先前有人在策展上动手脚,很难保证其他环节不会出披露。
前一天,林稚询问Melody M是否要为他安排车,等回复的时候顺便翻了下他的账号信息。
对方的账号ID简洁到只有一个字母M,纯黑色的头像,纯黑色的背景,朋友圈更是干干净净,只有一条笔直的线,阴沉又冷淡。
……她被屏蔽了。
这位M先生似乎很不愿意向陌生人展示他的个人生活。
对于这种警惕和不友善,林稚坦然接受,怪癖艺术家的朋友要是没点怪癖估计也很难成为朋友。
手机震动,林稚打开最新消息,是Melody M的回复:“林经理亲自来吗?”
林稚早就自报过家门,看到他这么问倒也不意外。
有的客户需要“规格”,越是身份高的人接待他,心里的满足感就越强烈。林稚习以为常,于是耐心道:“如果您需要的话。不过当天我会非常忙,只能提前去接您,到时候可能需要您在现场多等一会儿。”
M:“随意。”
随意是需要她去接,还是不需要?没等她琢磨明白,M先生已经发来一个定位。
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