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稚设置的是私密账户，也没多少粉丝，头像是一张她在画板前的侧脸照，主页经久不用几乎落了灰，从大学到现在也不过发了十几条动态，最初的照片基本都是她的画，其中夹杂着几张风景照，都跟谈烁有关。他们学校的教学楼、食堂、操场，最新一张是两年前，谈烁走在林荫路下的背影，刚巧被去他们学校找他的自己撞到，地上一半树影一半光明，他站在分界点，背影肆意，林稚就顺手拍了下来。

后来这号不知怎么被同学发现，不少人慕名前来，围观的、好奇的、更有大胆表白的，最过分的是有个学长在她的每条动态下面都大刺刺留言：学妹，我真的很喜欢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

林稚看得心烦，随手回了一条：抱歉，我喜欢腼腆听话的弟弟。

……于是学弟们开始给她发私信。

她索性把账号设置私密，后来更是甚少玩社交媒体，在她决定放弃谈烁的那个深夜，就再也没登录过这个账号。

要不是因为胡安，她也想不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一段经历。

自觉没什么不可见人的隐私，她直截了当通过申请，同时又给这位Melody M发去消息。

林稚的英文不好，还是在画廊的这段时间需要跟各国的画家和策展人沟通，私下狠狠恶补，基本到了可以用邮件沟通的程度，但口语由于缺乏练习，至今水平不足。

她先为自己的冒昧打扰跟Melody M用英文道歉，接着询问对方是否认识胡安，能否帮忙向胡安传达消息。

对方很快回复了消息，出乎她意料的是，竟然是用中文：“你要找胡安？”

林稚一愣：“你是中国人？”

Melody M：“很意外吗？”

是，很意外，没想到跟胡安互关的网红歌手，竟然是中国人。

同样的语言让林稚瞬间觉得与Melody M拉近了距离，她诚恳地简述事情经过，一再表明Floréal是满怀诚意想要达成这次合作，并且希望Melody M能替她给胡安带个话，有任何误会都可以沟通。

之后就是漫长的等待。不知道是在消化事件，还是出于其他考量，Melody M没有再回复。

林稚知道这事不能急，否则很有可能把对方催烦了，反而得不偿失。她去厨房接了杯水，回来的时候看到手机上有一条未接语音。

——是谈烁。

这个时候找她？

林稚拨了回去，响了几声后，对面接起来。

“有事？”

电话那头人声嘈杂，大约又是什么局，过了几秒谈烁的声音才传过来，背景音比先前安静了不少：“刚才怎么不接？”

“没听到。”林稚换了只手接电话，“什么事？”

“在准备画展？”

“嗯。”

又是短暂的沉默，男人的呼吸声沉重，看样子是喝了不少。林稚几乎能想象到他在走廊里倚着墙，微微仰起头的样子。

自从谈烁接手谈家的生意之后，应酬几乎是家常便饭，年纪不会让人成长，经历才会。有时候林稚看着谈烁，总觉得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隔着电波，两个各怀心事的人彼此沉默着，许久后，谈烁先开了口：“没什么，挂了，你早点休息。”

有情绪从心口溢出来，林稚欲言又止：“你……”

谈烁的声音清晰了些：“怎么了？”

紧绷的弦被不知从何地传来的声音信号俘获，她忽然很想跟他说说话，哪怕只是单纯的倾诉，他听着都好。

话到嘴边，林稚却说不出口。

她不想在他面前示弱，让他以为自己有求于他。

以谈烁的交际圈，替她借到一幅知名画作不是难事。甚至，或许还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他会以为她在向他低头吧？虽说她和谈烁是一纸合约你情我愿，但她不想再活在他的帮助下。

他们早已不是对等。

显示器投出灰白的光，林稚闭上眼，摇摇头：“没事。”

救赎都是有代价的，能救自己的从来只有自己。

叮咚。

电脑响起提示音。

林稚赶忙放下手机，掰过屏幕一看。

是Melody M的最新回复：“我可以帮你这个忙，不过不是无偿的。”

林稚屏息看着屏幕上的那行字，难以名状的喜悦从心头涌向四肢百骸。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林稚定了定神，坦然回复：“这是当然，只要您肯帮我联系胡安，无论是否事成都会给您报酬的。”

如果对方需要现金就再方便不过，要是觉得过于直白，也可以送他一幅画。如今的艺术品不仅保值，更有升值的空间，作为谢礼再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