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稚不知不觉中停下了呼吸,气息全都堵在胸腔里,而那颗她以为已经被烧成灰的心脏,像是抗议一般的,开始一下重似一下地跳动。
“凭什么他做什么都比我早一步啊……”
他莫名其妙冒出一句,林稚还没来得及读懂他话里的意思,忽然间啪的一声,所有灯光熄灭,世界霎时陷入黑暗。
“哦我的天,我做了什么,Lin、Lin,快来救救我——”只有走廊里依稀透出点微弱的光,胡安在那里大呼小叫。
林稚很快反应过来,估计是胡安找洗手间开关的时候误触了电闸,她伸手去拿放在地上的手机,却触到一片温热。
“是我。”谈墨的声音近在咫尺,他没松开手,反而牵住她的手指。清晰的指骨插在她的指缝间,黑暗放大了除视觉外的一切感官,她似乎能感受到粗粝掌心上的纹路,顺着血液攀爬到心脏。
“我找手机。”她想抽回手,却感到扣住她的指节微微用力。
“在这儿。”那道温热的轮廓维持着勾住她手指的动作,往她手里塞了一个方块状的东西,是她的手机。
——除此之外,落在她手心的还有另一个冰凉的触感。
“这是什么?”林稚愣了一瞬。
“前几天逛商场的时候看到顺便买的。”男生的声音带着期待,在黑暗里尤为清晰,“我觉得这个色号更适合你。”
又是空洞的响声,灯火乍亮,伴随着胡安由远及近的声音:“不用了Lin,我搞定了!没吓到你们吧?”
林稚睁开眼,盯着手心里那节黑管口红。
——PAT McGRATH LABS(帕特·麦克戈拉斯),049号色,中文译名,禁忌之吻。
小展厅与户外完全隔绝,四面刷着浅色漆的墙壁光秃秃的,只有一扇门通往外面的世界,在这里没有时间的概念,只要壁灯亮着它就永远可以被称为白昼,待久了,不知今夕何夕。
林稚把口红重新放回他手里:“我不能收。”
她不大喜欢欠人人情,何况她要收谈墨的礼物,多少有点无功不受禄的意思。
当林稚拒绝的时候,她看到谈墨一向挂在嘴边的笑意一点一点淡下去:“颜色不喜欢?”
林稚摇摇头:“不是颜色的问题。”
“那是为什么?”最后的笑意消失在他眼底,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像是在酝酿一场风暴,“一支口红而已。”
真心最能打动人,无论外表包装得多么精致,也只是空壳。
这个牌子在国内没有专柜,绝不是路过头脑一热就买下来的。
虽然只是几百块的东西,对他们两兄弟来说掉在地上都不一定会低眼去看。可林稚怕这支口红,不只是一支口红。
她早就过了期待惊喜的年纪,虽然在这一方小小的展厅,为她围起一座隔绝时间的墙,她仿佛还是大学时那个专注热爱的少女,可以肆意挥洒拥有的一切。
只因她是初生的朝阳,她输得起。
但出去之后,她还是那个林稚,那个必须天不怕地不怕,必须独自一人扛过所有风暴的林稚。
林稚挽了下耳际的头发,一句被她深压在心底永不想见天日的话,就被她搅着红酒的醉意,平淡说出来:“因为我根本就看不出来它是什么颜色。”
谈墨一愣。
林稚还是给他找了半个台阶下。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想要理解就有很多层意思,但不深思,就只能听出是礼貌的拒绝。
成年人做事总要留条后路。
她重新竖起了高高的防线。
“你们怎么样,要不要去第二场?”胡安终于回来,似乎还没有喝尽兴,全然没有注意到厅里的气氛像砌了水泥似的僵硬,“……等等,Mo,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天哪,你给Lin准备了礼物?”
法国人的浪漫情怀被瞬间点燃,他紧接着叫起来:“我的呢我的呢?”
谈墨瞥他一眼,随手把口红扔给他,光亮的外壳在空中划出一条黑色抛物线:“送你了。”
喝了酒,胡安动作不算灵便,手忙脚乱才接住那管口红:“喂,你也太没有诚意了,怎么能拿送别人的东西转送我?”
谈墨冷着脸,合上手掌揣回兜里。在胡安不解的目光中,他站起来往外走,“送你回酒店,我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