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胡安行程结束返回法国。林稚得知消息,主动要去送机。意外的是谈墨没来,登机前,胡安问林稚,那天晚上她跟谈墨说了什么,怎么感觉谈墨最近心情不太好。
林稚只说不知道。
胡安缓缓叹息,念叨了句法语——
在爱情中燃烧,在歌声中死去。(博尔赫斯《深沉的玫瑰》中的《夜莺》)
林稚没听懂,也没问,递上伴手礼,微笑祝他一路平安。
回去的路上遇到事故,高架上堵成一片,林稚降下车窗慢悠悠地开,刹车的时候有东西从副驾驶的包里骨碌碌滚出来,林稚扫了一眼,是刚才胡安硬塞给她的那支口红。
——“这是他买给你的东西,我不能收,你要是不想要就替我还给他吧,Lin,不要轻易拒绝一个男人的礼物。”
车流还是一动不动,林稚弯腰把口红捡起来,随手塞进储物格。
这些年她专注工作,没时间也没心思碰感情。可她也不是木头,尝试接近她的男人不少,通常她都不回应做冷处理,对方自然会退散。
谈墨到底是什么心思,她不想妄加猜测。
只是,他和谈烁的关系焦灼。
她不想参与。
……
秋日渐深,林稚上班的长裙已经换成了毛衣开衫,湖边的林荫树也洗去了最深的绿,连虫鸣都似失了力气。
谈烁去了外地出差,临行前询问她最近工作。两人最初就约定,特殊行程会提前知会,以免在人前露出马脚。林稚像做月报似的逐一列出行程,规划紧凑,密密麻麻一片,仿佛自虐工作狂。
谈烁回复:“这么辛苦,回去带你吃点儿好的。”
旋即又问:“你那个客户,还在溪城?”
林稚直觉谈烁想问的并不是胡安,还是依言回答:“回法国了。”
谈烁:“可惜了,还说要是有空请他吃顿饭,感觉和他挺投缘的。”
以胡安孤傲的艺术家性格,必然看不惯谈烁这种富家公子的做派。林稚庆幸这个要求无法实现,只能假装惋惜说下次一定,又顺势祝谈烁一路顺风。
这期间,谈墨偶尔也会给她发微信,多半是告诉她,今天学校里的晚霞很漂亮,或是又做了新的歌,想唱给她听,最后可怜巴巴问她,“姐姐,能不能理理我?”
仿佛在画廊的那夜无事发生。
每到这时候,林稚就会回个“好的”“嗯”“知道了”,客气又疏离。
他也不生气,也不得寸进尺,像是小心翼翼拽着一根风筝线,松过了风筝就会跑,拉紧了线就会断,过个两三天,又会若无其事地跟林稚分享最近的新鲜事。
林稚的生命里几乎都被工作的琐事填满,经过一夜的昏睡,疲惫依然未消,有时候早晨起来,在按掉闹钟的时候看到谈墨发来晨跑时的朝阳,似乎连卧室都注满了生命力。
她在睡意蒙眬中回复:“很美。”
像得到鼓励一般,谈墨很快发来:“下周有篮球赛,你来看吗?”
林稚清醒了一点,“要上班。”
“……我都没说是哪天。”
林稚没再回复。
连秦何知都说,女人过了二十五,就要多谈几个弟弟,弟弟多好啊,青春活力又听话,虽然有点黏人,但可以慢慢调教嘛。
林稚回她:没时间。
秦何知颇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林稚,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人的精力也不能只专注一件事,不然你一旦失去它,人是会垮掉的。
秦何知说得不错,当初林稚就是一门心思画画,等她失去时才恍觉原来她一无所有。
只是林稚的确没时间。
溪大美院即将要办一场画展。
林稚的母校溪大美院在全省乃至全国都是艺术院校的最高学府之一,拥有相当广的知名度,当地政府十分重视美院的教育和文化传播,也一直将溪大美院当作溪城的招牌。而这次画展正赶上美院校庆,校方有意要将画展面向社会层面开放,以传达学校和溪城深厚的艺术底蕴,政府更是表达出大力支持的意愿。
半年前林稚听到风声就盯上了这个机会,直到最近学校才终于公开招募合作方。
林稚带好画廊的资质和宣传册去了一趟溪大美院。
美院离林稚的画廊不算远,依山傍水,艺术气息浓重,校园里的植被也非常丰富,听说当初做规划的时候校方是准备改造的,被艺院的院长大手一挥否了:“改什么?大自然就是最美的艺术。”
一别两年,这还是她第一次重新踏进这里。
——是她梦想初生的地方。
林稚先到教务处去了一趟,又去了一趟院长办公室。